帐内的药味浓得化不开,混着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沈青梧躺在床上,脸色烧得通红,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额头上的汗巾换了一条又一条,却始终降不下那滚烫的体温。
军医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那支从她右肋拔下的箭,箭头乌青,还沾着粘稠的黑血,声音发颤:“殿下,这箭……箭上有毒!是北狄特制的‘寒骨散’,潜伏期短,发作起来却要人命,若是三日之内解不了,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萧景琰的心里。他站在帐外,隔着一层布帘,能清晰听到帐内沈青梧压抑的呻吟声,那声音细碎又痛苦,每一声都让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查!”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冷得像冰,“把所有活口都带过来,孤要亲自审!”
地牢里的火把明明灭灭,映着他染血的白袍。萧景琰亲自提审俘虏,往日温润的眼神此刻只剩刺骨的寒意。他没动刑,只是将那支毒箭扔在北狄俘虏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解药配方,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俘虏起初还嘴硬,被他眼神扫过,竟吓得瘫软在地,哆哆嗦嗦地报出几味药材:“需……需用雪山莲、蛇蜕、还魂草……还有……还有晨露调和,熬足三个时辰……”
萧景琰立刻命人快马加鞭去寻。雪山莲长在极寒之地,蛇蜕需是三年以上的黑蛇蜕,还魂草只在悬崖峭壁上有……每一样都难寻,他却下了死命令:“天亮之前,必须把药找齐,找不到,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接下来的三天,萧景琰寸步不离地守在帐外。白天,他听着帐内军医的汇报,看着士兵们一趟趟来回奔波报信,眉头就没舒展过;夜里,帐内沈青梧的呓语和呻吟成了他唯一的慰藉,至少那说明她还在挣扎,还没放弃。
他没换过衣服,白袍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嘴唇干裂起皮,却始终挺直着脊背,像一尊守护神像。士兵们见他这模样,都不敢上前劝,只能默默地把炭火加得更旺些,把刚煮好的热茶悄悄放在他手边——虽然那茶很快就凉了,他一口没动。
第三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帐内忽然传来军医惊喜的呼喊:“烧退了!沈将军烧退了!”
萧景琰猛地站起身,腿麻得差点栽倒,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他想冲进帐内,脚刚抬起又顿住,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袍,才轻轻掀开布帘走进去。
沈青梧果然醒了,正靠在床头,脸色虽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了许多。她看到他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他眼下的乌青上,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
萧景琰走到床边,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温水。他的手分明在抖——这三天他没合过眼,又冷又累,手早就不听使唤了,可递水的时候,却稳得不像话,指尖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喝点水。”他声音沙哑,却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些。
沈青梧接过水杯,指尖触到他的手,冰凉粗糙,还带着薄茧。她低头抿了一口水,温水滑过喉咙,滋润了干涸的嗓子,才轻声问:“你一直守在这里?”
萧景琰没否认,只是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那里已经包扎好了,渗血的痕迹很淡。“军医说你还要静养,别多说话。”
“你的眼睛……”沈青梧抬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几天没睡了?”
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帐顶的花纹:“你醒了就好。” 其实他想说,看到你睁眼的那一刻,比睡三天三夜都精神。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驱散了些许药味。沈青梧捧着水杯,看着他憔悴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忽然明白,这三天里,支撑她熬过毒发痛苦的,或许不只是解药,还有帐外那道始终未离去的身影。
她没再追问,只是把水杯递还给他时,故意多握了一下他的手。萧景琰身体一僵,却没有抽回,任由她温热的指尖焐着他冰凉的手,像在传递一份无声的谢意。帐内的药味似乎也变得清甜起来,盖过了血腥,盖过了疲惫,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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