廨舍内灯火通明。
陈伯已被紧急唤来,正蹲在那重伤老汉身边,双手快速而稳定地检查伤势。老汉左腿胫骨开放性断裂,白骨刺破皮肉,伤口沾满泥土草屑,已开始肿胀发黑。
“得立刻清创正骨。”陈伯抬头,眉头紧锁,“但伤得太重,又拖了时间,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
老汉意识模糊,嘴里反复呢喃:“……洞……黑的……光……阿诺……跑……快跑……”
林夙俯身,用湿布轻轻擦拭老汉脸上血污,低声道:“老伯,你能听见吗?阿诺在哪里?”
听到“阿诺”二字,老汉浑浊的眼睛猛然睁大,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抓住林夙手腕:“……矿……洞里……孩子……在洞里……救……”
话音未落,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几口带着黑渣的血沫。
陈伯脸色一变,凑近细看血沫,又凑到老汉口鼻前闻了闻:“先生,他吸进去的不只是尘土……有‘矿尘’,还有……一股子硝石混合硫磺的怪味。”
林夙心下一沉。硝石、硫磺——正是“雷火石”提纯过程中可能产生的气味。
“先救人。”他沉声道,“腿能保则保,保不住……先保命。”
陈伯不再多言,让周铁骨按住老汉,自己用烧红的匕首快速清理伤口腐肉,敷上草药,再用削好的竹板将断腿固定。整个过程老汉疼得浑身抽搐,却咬紧牙关,只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处理完外伤,陈伯又喂老汉服下安神汤。药力作用下,老汉终于昏睡过去,呼吸渐稳。
“血止住了,但能不能熬过去,看今夜。”陈伯擦着手上血迹,“他肺里吸了太多毒尘,血气也亏空了,像是……在极端劳损下,又受了巨大惊吓,拼死逃出来的。”
林夙看着老汉沟壑纵横、沾满煤灰的脸,问道:“他念叨的‘洞里’,可是银屏山矿洞?”
“十有八九。”陈伯低声道,“您看他指甲缝里,全是黑中带绿的矿渣,掌心老茧位置也特别——是长期握镐、推车的矿工才有的。而且他咳出的黑渣里,有那种暗绿色晶体的碎末。”
正是林夙怀中那种矿石的痕迹。
“阿诺……”林夙默念这个名字。逃矿工临终托付的儿子,竟可能还困在矿洞中。
杜衡此时匆匆进来,压低声音:“先生,打听过了。这老汉是傍晚时分被城外砍柴的农户发现的,倒在进山的路口。农户本想报官,但守城门的赵家护院拦了一下,说是‘山里的疯老汉,别多事’。农户怕惹麻烦,就偷偷把人抬到衙门口了。”
“赵家护院拦人?”林夙眼神锐利,“他们认得这老汉?”
“不确定。但农户说,那护院头子看到老汉的脸时,脸色变了一下,然后才强硬赶人。”
正说着,床上的老汉忽然浑身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陈伯急忙上前查看,却见老汉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直勾勾盯着屋顶,嘶声道:
“……炼……炼炉……白霜……吃人……都化成粉了……”
“什么炉?什么霜?”林夙靠近。
“……地下……大炉子……烧石头……冒白烟……人吸进去……咳血……死……骨头都碎了……”老汉语无伦次,却透出极致的恐惧,“……阿诺……被选去‘霜房’了……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霜房。
这个称呼让林夙脑中所有线索瞬间串联——墨铁匠说的“粉”,阿桑情报里的“霜”,老汉口中的“白霜”和“炼炉”。
银屏山矿洞里,不止在挖“雷火石”原矿,更在就地设立秘密工坊,进行提纯炼制!而提纯产生的有毒粉尘(白霜),正在大量吞噬矿工的生命。
“阿诺被选去霜房,是什么时候的事?”林夙稳住声音。
“……三……三天前……”老汉眼泪混着血污流下,“……抽签……三十个孩子……最灵巧的……说去学手艺……狗屁!是去送死啊!霜房里的人……活不过三个月……”
三天前。阿诺可能还活着。
林夙霍然起身:“铁骨!”
“在!”
“原计划不变,你带两人按约定去龙王庙。但多加一个任务——”林夙语速极快,“若见到运‘霜’的船,想办法弄到一点货物样本,但绝不可暴露。若弄不到,至少看清装载的容器、守卫的细节。”
“明白!”
“杜衡,你留下照看老汉。陈伯,再配些解毒清肺的药,无论如何吊住他的命。”林夙抓起外袍,“我去趟铁匠铺。”
“现在?”杜衡一惊,“宵禁了,而且赵府那边可能……”
“正是要趁夜。”林夙系紧衣带,“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子时的阳朔县城,寂静如墓。
林夙避开通衢,专走暗巷。他对路径已熟悉,不过一刻钟便来到衙后第三条巷子。铁匠铺门缝里依然透出暗红的光,敲击声却停了。
他轻叩门环,三长两短。
门内沉默片刻,传来墨铁匠沙哑的声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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