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吴有德面露难色,“孙县令……身子不适,已卧病半月有余。医嘱需静养,不见客。县令吩咐过,衙门一应事务,暂由下官与主簿协理。”他顿了顿,补充道,“林大人既已到任,待安顿下来,下官再将近日文书卷宗送来,供大人查阅。”
话说得滴水不漏,客气地将林夙“晾”在了这间破屋里。
“既如此,便不打扰县令静养。”林夙神色如常,“有劳吴典史。”
“不敢不敢。”吴有德又客套几句,便告辞离去。
屋里只剩三人。杜衡掩上门,周铁骨立刻开始检查房间四角、床底,确认无异常。
“先生,这典史……”杜衡低声道。
“老油子。”林夙走到窗边,看着院中荒草,“孙县令是真病还是假病,难说。但衙门上下,显然已打点过了。”
“给咱们的下马威。”周铁骨冷哼。
“意料之中。”林夙转身,“先安顿。杜衡,你去打探陈伯他们是否已入城,顺便买些被褥、炭火、米粮回来。”他取出一小块碎银——这是所剩无几的盘缠了。
杜衡接过:“是。”
“铁骨,你留在此处,莫要与人冲突,也莫要随意走动。”
“明白。”
杜衡离开后,林夙在屋里缓缓踱步。房间虽破,但位置尚可,窗户正对后院,能看到县衙后墙外一片低矮的民居屋顶。
他想起跛足老汉的话:县衙后第三条巷子,最里头铁匠铺,姓莫。
午时,陈记茶铺。
这是间临街的小铺子,摆着四五张旧桌,生意冷清。林夙到时,陈伯等人已在一个角落坐下,刀老三也在。
“都安顿好了?”林夙落座。
陈伯点头:“租了巷子尾一处小院,两间屋,够住。房东是个孤寡婆子,话少,不打听。”
“可有人留意你们?”
“进南门时,守卒随便看了眼路引就放行了。”沈砚低声道,“比东门松得多。”
刀老三要了壶粗茶,给每人倒了一碗,才开口:“我打听过了。孙县令确实病了,但没到不能见人的地步。县衙如今是吴典史和赵主簿把持。赵主簿是本地赵家的远亲,赵家……跟桂林府那边关系匪浅。”
“赵家?”林夙想起湘西密信上那个“赵”字。
“阳朔三大户,赵、李、韦。赵家生意最大,有盐铺、米行,还管着往桂林送药材山货的买卖。”刀老三顿了顿,“李家是瑶人土司旁支,韦家……听说跟矿上有关。”
“矿上?”林夙抬眼。
“银屏山那边,明面上是官府封了的废矿,但私下里一直有人进出。”刀老三声音压得更低,“守矿的不是衙役,是赵家养的护院,还有……黑衣卫。”
“黑衣卫?”
“都指挥使司下面的私兵,穿黑衣,带制式兵器,专干脏活。”刀老三疤痕脸抽动一下,“这些人,不好惹。”
茶铺外传来脚步声,杜衡匆匆进来,脸色凝重。
“先生。”他坐下,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摊开——里面是几块发黑的、坚硬的饼,还有一小块咸肉,“米价涨了,比岳州贵四成。盐更贵,这巴掌大一块咸肉,要三十文。炭火也缺,说是今年矿上要得多,市面上的好炭都被收走了。”
“矿上要炭?”林夙皱眉。
“打铁、冶炼都要炭。”陈伯道,“若真在挖‘雷火种’,更需大量炭火提纯。”
林夙沉默片刻,问杜衡:“可打听到县衙后第三条巷子的铁匠铺?”
“打听了。巷子最里头,门脸很小,挂着个破铁环当招牌。铺主姓莫,是个独臂老汉,脾气怪,平时只接些修补农具的零活,生意冷清。”杜衡顿了顿,“但我路过时,看见铺子后院烟囱在冒烟——这个时辰,不该生火打铁。”
林夙看向刀老三:“刀兄弟可知此人?”
刀老三摇头:“没打过交道。但独臂铁匠……倒是听过传闻。说是十年前从北边来的,手艺极好,曾给卫所打过一批腰刀,后来不知怎的断了条胳膊,就窝在巷子里不出头了。”
“北边来的……”林夙若有所思。
“先生要去见他?”杜衡问。
“不急。”林夙将粗茶一饮而尽,“先回衙门。典史该送文书来了。”
回到县衙廨舍时,吴有德果然已派人送来一叠文书,整整齐齐码在桌上。旁边还放了个小布袋,里面是县丞的官印和几把钥匙。
林夙坐下翻阅。文书多是近日的粮赋征收记录、徭役派发名册、盗匪缉捕通报,还有几份桂林府下发的例行公文。看似齐全,但细看便知都是表面文章——粮赋账目模糊,盗匪通报语焉不详,桂林府的公文更是些不痛不痒的官样文章。
真正的要害,比如银屏山矿的记录、县库收支明细、三大户的田产税册,一概没有。
“滴水不漏。”杜衡冷笑。
林夙却拿起最底下那份泛黄的纸——是阳朔县的地理舆图,绘制简陋,但标出了山川、村落、道路。他的手指落在县城西侧四十里处,那里标着小小的“银屏山”三字,旁边画了个圈,注了一行小字:“旧矿,封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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