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渊被革职查办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正式宣告了这场围绕院试风波的终结。当衙役摘去他官帽,剥下他那身象征清贵学官身份的袍服时,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瘫软在地,再无半分往日威严。
据说,在他被押解出府时,怀中掉落一份早已泛黄、边角磨损的纸稿,上面是他当年金榜题名时,意气风发写下的 《漕运新策疏》 。他曾也有过整顿积弊、匡扶社稷的抱负。围观人群中,有知晓他早年经历的老者,不禁摇头叹息:“一念之差,歧路千里啊……”
这个消息传到青竹书院时,林夙正在后山练剑。他收剑入鞘,望着远处叠翠的峰峦,沉默良久。周子渊的下场是罪有应得,但那一纸《漕运新策疏》的传闻,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它提醒着林夙,权力的道路布满荆棘与诱惑,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心有戚戚?”张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林夙转身,恭敬行礼:“先生。学生只是觉得……可悲,亦可惜。”
“悲其遭遇,惜其才学未能用于正道?”张绪走到他身边,目光同样投向远山,“这便是镜鉴。你要走的路上,会有无数个‘周子渊’。他们或许才华不及你,或许手段更为酷烈,但究其根源,无外乎是被权力、欲望,或是他们自己那套看似合理的‘大义’所吞噬。”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省城,便是下一个,也是更大的试炼场。乡试非同小可,汇聚一省菁英,其主考、同考,背后牵扯的朝堂势力更为复杂。崔家在此折损一员干将,必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在省城的反扑,只会更加凶猛。”
“学生明白。”林夙眼神恢复清明与坚定。
“明白就好。”张绪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写装订的册子,递给林夙,“这是我为你整理的 《江左官场述略》 ,其中记录了省城乃至南京部院主要官员的派系、渊源、政见与性情好恶。虽不尽详实,但可助你初至之时,不至茫然。”
林夙双手接过,只觉这册子重若千钧。这不仅是知识,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师恩与期望。
“你的目标,不应再仅仅是中式。”张绪看着他,目光灼灼,“我要你,冲击五经魁首!唯有跻身最前列,你的声音才能被更多人听到,你的价值才会被更高层面的人看到,你才真正拥有在这盘大棋上落子的资格!”
五经魁首!林夙感到一股热血直冲顶门,那是混合着巨大压力与无限豪情的战栗。他深深一揖:“学生,必竭尽全力,不负先生厚望!”
接下来的日子,林夙进入了最后的冲刺准备。他反复研读张绪给予的册子,将省城官场的脉络与可能遇到的各色人物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同时,他的经义文章在张绪的打磨下,越发老练沉稳,既有锋芒,又不失王道气象。
沈文舟与韩青也做好了同行准备。沈文舟家中似乎已在省城做了些打点,韩青则一如既往,将精力更多放在了对省城治安、地理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险”的研究上。三人小队,默契日深。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
书院门前,竹林沙沙,仿佛也在为学子送行。
张绪看着眼前三位即将远行的弟子,目光欣慰又不舍,最终只化作一句叮嘱:“记住,青竹书院是你们的根,但未来,在你们自己脚下。同行之人,当互为臂助,谨守本心。”
“谨遵先生教诲!”三人齐声应道,对着张绪和书院深深一拜。
马车早已备好。林夙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他新生与力量的清幽之地,毅然转身,登车。
车轮滚动,碾过青石板路,驶出清河县,奔向通往省城的官道。
窗外,田野开阔,天际高远。
车内,沈文舟温言讨论着可能遇到的考题,韩青则擦拭着他随身携带的短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窗外。
林夙靠在窗边,手中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青玉鸢令,另一只手则按着行囊中的《江左官场述略》。
他知道,脚下的路,通往的不仅是乡试的考场,更是权力、阴谋与理想交织的,真正的漩涡中心。
潜龙已出渊,风云将际会。省城,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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