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银子贴身藏着,像一块温热的烙铁,时刻提醒苏砚希望就在咫尺。然而,那日“察子”的出现,以及怀中那片神秘的素绢,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按捺下立刻去办理路引的冲动,依旧每日在药庐忙碌,只是眼神愈发沉静,观察也愈发细致。
他注意到,陈大夫近几日炮制药材时,对那味“五加皮”的处理格外上心,反复蒸晒,耗时颇长。这与寻常制法略有不同。苏砚想起《本草杂集》中,似乎有一处不起眼的批注提及此药,言及“九蒸九晒,其性转温,通络之功尤甚,然须辅以……”,后面几个字却被蠹虫蛀蚀,模糊难辨。
“大夫,这五加皮,似乎蒸晒的次数比寻常多些?”一日,苏砚趁着帮忙,状似无意地问起。
陈大夫正将又一轮蒸好的五加皮摊放在竹筛上,闻言动作微顿,抬眼看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随即化为淡淡的赞赏:“你倒是心细。不错,此乃一古法,名为‘九制’,能去其燥烈,增其温通之力,于治疗陈年风湿痹痛有奇效。只是费时费力,如今少有人用了。”他顿了顿,看着苏砚,“你如何得知不同?”
苏砚心头一跳,面上维持镇定,低头道:“晚辈只是见大夫操作与书中常见记载略有出入,故有此一问。原来是古法,晚辈受教了。”他将缘由推给“书中记载”,合情合理。
陈大夫深深看他一眼,未再追问,只道:“医道一途,浩如烟海,知其然,亦当知其所以然。你能留心于此,很好。”
这番对话,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的隔阂。陈大夫此后指点他药理时,言语间似乎更深入了些,不再局限于辨识和炮制,偶尔也会提及一些方剂的配伍精妙之处,君臣佐使的权衡之道。苏砚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并结合那本《本草杂集》上的独到批注,相互印证,进步神速。他隐隐感觉到,陈大夫传授的,似乎不仅仅是安身立命的技艺,更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期许。
又过了几日,风平浪静,那日的“察子”也未再出现。苏砚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寻了个机会,向陈大夫提出想去办理路引。
陈大夫沉吟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保书,上面盖了他的私印和药庐的戳记。“保书我已备好。你去县衙户房,寻一个姓赵的书办,他与我有些交情,会行些方便。只是……”他眉头微蹙,“衙门里人多眼杂,规矩也多,你务必谨慎,速去速回。”
“晚辈明白。”苏砚双手接过保书,如同接过一道护身符,郑重地贴胸收好。
次日,苏砚换上了一身最干净的半旧青衫,怀揣着五两银子和保书,深吸一口气,踏出了陈记药庐。这是他魂穿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去面对这个陌生世界的规则。
县衙所在的街道比别处更显肃穆,青石板路被踩得光滑,两旁蹲着的石狮子睥睨着往来行人。户房在衙门的侧翼,一间不大的厅堂,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锭的味道。几个胥吏模样的男子伏在案上,或奋笔疾书,或低声交谈,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慵懒又带着点威压的气息。
苏砚依着陈大夫的指点,找到那位赵书办。这是个四十来岁、面容精瘦的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吏服,正低头拨弄着算盘。
“赵书办安好。”苏砚上前,依着礼数,微微躬身,将陈大夫的名帖和保书双手奉上,“小子苏石,在陈记药庐学徒,特来办理路引,这是保书和费用。”他将那五两银子也轻轻放在案角。
赵书办抬起眼皮,扫了名帖一眼,又拿起保书看了看,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哦,陈大夫的人啊。坐吧。”他慢条斯理地展开一份空白的路引文书,提笔蘸墨,“姓名,籍贯,年岁,现居何处,作何营生……”
苏砚一一作答,声音平稳,将“苏石”的身份背得滚瓜烂熟。
赵书办笔下不停,很快将基本信息填写完毕。随后,他放下笔,拿起那五两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却没有立刻收起,反而拉长了语调:“苏石啊,你这保书是没问题,银子呢,数目也对。不过嘛……”
他拖了个长音,眼睛瞥向苏砚,带着一种胥吏特有的、看似随意实则精准拿捏的神气:“你这籍贯填的是城外柳树屯,按规矩,需得那边里正出具一份担保切结,证明你身家清白,无作奸犯科之事,这路引才能办得下来。”
苏砚心里猛地一沉。柳树屯是陈大夫为他编造的籍贯,哪里去找什么里正担保?这分明是节外生枝!是惯例如此,还是这赵书办有意刁难,想索要些好处?
他脑中飞速转动,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赵书办,小子离家日久,与屯里里正早已断了联系,这……这可如何是好?”他语气恳切,带着几分不安,“陈大夫也曾说,赵书办您最是体恤我等小民,不知可否通融一二?”他不动声色地将陈大夫的关系再次点出,同时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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