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雨轩内,药香弥漫,却比往日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易察觉的燥烈气息。
露柚凝正将今日药浴所需的药材逐一摊开在铺着白棉布的长案上,进行最后一次检查。她的动作细致而专注,指尖拂过每一片干枯的根茎叶片。
当她的手指捻起一撮颜色暗红的血藤时,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血藤本身带有一种略带腥甜的草木气息,但此刻,在这股气息之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辛辣之气,如同暗藏的火星。
她面色不变,将那撮血藤拿到眼前,借着窗外明亮的晨光仔细分辨。在血藤暗红色的切片边缘,以及与之配伍的赤芍根块上,隐约可见一些几乎与药材本身融为一体的、更为细碎干燥的暗红色粉末残留。
若非她心细如发,又对此类阴私手段早有防备,绝难发现。
她不动声色地取来小银勺和洁净的玉碟,小心地将那些附着异常的药材碎屑刮入碟中。又取来少量清水,将粉末调入。
不过片刻,清水边缘竟泛起一丝极淡的赤色,并隐隐散发出一股愈发明显的、带着爆裂感的辛燥之气。
“赤焰草……”露柚凝心中冷笑,果然如此。
此物药性酷烈,若与血藤、赤芍这等活血通络之药同用,无异于在将熄的炭火上泼洒热油,足以让时清屿本就因毒素和旧伤而脆弱的经络承受二次摧残,痛楚倍增,甚至可能导致局部经脉受损。
好一招既毁治疗、又嫁祸于人的毒计!
她抬眸,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院门方向。柳如烟此刻,想必正等在外面,期待着里面传出时清屿痛苦的哀嚎吧?
露柚凝眼中寒光一闪。想看她身败名裂?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并未声张,也未立刻更换所有药材打草惊蛇。而是迅速在心中调整了药浴方案。她减少了血藤和赤芍的用量,加入了更多性味平和、能安抚经络、化解燥烈的辅药,如茯神、丹参、以及少量的甘草。
同时,她刻意保留了那批被动过手脚的药材中未被污染的部分,与调整后的药材混合使用。
这样做,既能中和掉赤焰草的大部分危害,避免时清屿遭受不可逆的损伤,又能让药浴依旧产生足够强烈的反应——毕竟,赤焰草的燥烈之气无法被完全消除,总会引发一些“正常”治疗不该出现的、较为激烈的不适感。
她要的,就是这份“不适”。她要让时清屿亲身体会到,这治疗过程中,除了她带来的、可控的“痛楚”之外,还潜藏着来自别处的、充满恶意的“危险”。
药汤很快在特制的浴桶中煎煮好,浓郁的药味中,那丝异常的辛燥之气被其他药味掩盖了大半,但仍隐约可辨。
时清屿已被福安扶着坐入浴桶之中。温热药汤包裹住他残损的双腿,初始只觉得温热舒适,驱散了部分阴寒。然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股不同于往日药浴的、带着尖锐刺痛和灼烧感的异样痛楚,开始从双腿,尤其是几处旧伤和毒素盘踞的核心区域蔓延开来!
这痛楚不似银针刺穴那般深入骨髓,却更加暴躁难耐,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舌在舔舐他的经络,让他瞬间蹙紧了眉头,额角渗出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药浴,今日似乎……格外不同?”他强忍着那阵阵加剧的灼痛,声音沙哑地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站在桶边观察他反应的露柚凝。
露柚凝面色平静,仿佛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
她一边示意惊蛰适时添加热水保持温度,一边语气平淡地解释:“药浴方剂根据王爷身体反应适时调整,今日加重了活血通络之力,有些许刺激感属正常范畴。”
她顿了顿,补充道,“王爷感觉如何?若有难以忍受之处,需及时告知。”
她将这份“不适”轻描淡写地归为“正常调整”,却又特意询问他的感受,引导他去体会和分辨这痛楚的异常。
时清屿抿紧薄唇,没有再问。他闭目感受着那不同于以往的灼痛,心中的疑虑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这痛……与往日银针驱毒时的纯粹剧痛不同,带着一股令他不安的、仿佛要撕裂什么的暴烈。
治疗在一种略显沉闷和紧绷的气氛中进行。为了打破这过于凝滞的氛围,也或许是连日来紧绷的神经需要一丝调剂,更或许……是带着一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对时清屿那副隐忍模样的微妙“报复”心理,露柚凝一边调整着银针的位置,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出的揶揄:
“王爷倒是硬气,这般痛楚也能一声不吭。想来平日里有柳侧妃那般温柔体贴、红袖添香,再大的苦楚,心里也是甜的吧?”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时清屿猛地睁开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愣,随即被浓重的不悦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露柚凝,那目光冷得几乎能冻伤人。柳如烟?温柔体贴?红袖添香?这女人是在嘲讽他吗?还是在暗示什么?联想到柳如烟那日的挑拨和今早那令人厌烦的纠缠,他只觉得这话无比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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