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雨轩的平静,如同结冰的湖面,看似坚固,却终被不期而至的访客敲出裂痕。
柳如烟成了这里的常客。她总是挑着时清屿午歇或处理公务的时辰,带着恰到好处的礼物和无懈可击的笑容翩然而至。有时是一碟据说是王爷赏赐的御膳房点心,有时是几匹时兴的江南绸缎,美其名曰“怕姐姐在院里闷得慌,做些新衣裳换换心情”。
每一次,她都极有分寸地止步于正房厅堂,从不逾矩要求进入内室或书房,言谈举止温婉得体,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但她的目光,却像最细腻的筛子,不着痕迹地扫过院中的每一处角落,掠过惊蛰端上的每一杯茶,甚至会在露柚凝的衣着发饰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评估着什么。
露柚凝始终以不变应万变。她客气而疏离地接待,对送来的东西道谢后便让惊蛰收起,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柳如烟说话,偶尔回应一两句,也是滴水不漏。
这日,柳如烟又来了,带来的是一小罐包装精美的茶叶。
“姐姐尝尝这个,是王爷母族那边新贡上来的云雾茶,王爷喝着觉得好,特地让妹妹给姐姐送些来。”她亲手将茶叶罐放在桌上,笑语盈盈,“王爷虽平日不言不语,心里还是记挂着姐姐的。”
露柚凝目光掠过那罐茶叶,心中冷笑。记挂?怕是记挂着如何让她这个碍眼的存在更安分些吧。她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有劳王爷费心,柳姑娘辛苦。”
柳如烟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冷淡,自顾自地在厅中唯一一张像样的圈椅上坐下,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轻愁:“说起来,王爷近日腿疾又加重了,夜里时常疼得睡不着,御医来了几趟,换了几次方子,效果总是不佳。妹妹看着,心里真是……”她拿起帕子,轻轻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露柚凝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时清屿的腿伤,她根据那日短暂的观察和听闻,大致能判断是严重的神经和骨骼损伤,且伴有长期卧床导致的肌肉萎缩和经络不通。
在这个没有现代影像技术和手术条件的时代,想要治愈,难如登天。
疼痛反复,实属正常。
柳如烟见她毫无反应,话锋一转,似是无意间提起:“说起来,妹妹听闻姐姐未出阁时,似乎对医理药理颇有涉猎?前几日还听下人说,姐姐院里的丫头突发急症,竟是姐姐出手稳住的?真是菩萨心肠。”
来了。露柚凝心中警铃微作。那日她救治那小厮,虽只是举手之劳,且事后严令院中人不许外传,但到底还是漏了风声。这柳如烟的消息,倒是灵通。
“不过是些乡下郎中的土法子,登不得大雅之堂。那日情急,胡乱一试罢了,当不得真。”露柚凝语气平淡,将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
“姐姐过谦了。”柳如烟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妹妹也是担心王爷。若是姐姐真有良方,哪怕能缓解王爷一二分的痛苦,也是天大的功德。王爷他……实在是太苦了。”她说着,目光恳切地望向露柚凝,仿佛真心实意为时清屿着想。
露柚凝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目光清冷如井中月:“柳姑娘此言差矣。御医国手尚且束手,我区区闺阁所学,岂敢妄言?王爷金尊玉贵,万不可病急乱投医。若有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不愿插手,又暗示了柳如烟此举可能带来的风险。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漾开,带着几分自责:“是妹妹思虑不周了。姐姐说得对,王爷的玉体最是要紧。”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感慨道,“说起来,王爷这腿伤,也快一年了。当年在北境,王爷是何等的英姿勃发,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惜,天妒英才。”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露柚凝的神色,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嫉妒、好奇或是不自在。
然而,她失望了。露柚凝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直到柳如烟说完,她才淡淡接口:“往事已矣,柳姑娘还是多劝王爷保重当下为好。”
柳如烟再次碰了个软钉子,心下有些恼意,却不好发作。又闲扯了几句,见露柚凝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得悻悻起身告辞。
送走柳如烟,惊蛰关上院门,忍不住啐了一口:“整日里跑来耀武扬威,说些有的没的,真当别人听不出她那点心思!不就是想试探小姐您吗?”
露柚凝走回书房,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医书,语气平静:“她愿意来,便让她来。她说的越多,我们知道的也就越多。”
“小姐,您是说……”
“她每次来,看似闲聊,实则都在透露信息。”露柚凝翻过一页书,目光沉静,“王爷的病情,王府的人事,甚至……她对王爷过往的在意和如今地位的紧张。这些,都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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