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玄七的身影如同融化在廊下的阴影里，只有腰间那枚玄铁令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的出现，无声无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宣告着那个男人无孔不入的掌控力。
沈锦凰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了几下，随即被强行按捺下去。震惊过后，是急速的权衡。萧绝派人来，是监视，也是保护，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你，在我的视野之内。
拒绝？她有何资格拒绝摄政王的“好意”？况且，她此刻，确实需要这样一双眼睛。
“起来吧。”沈锦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推开房门，走到廊下，目光平静地落在玄七低垂的头上，“王爷有何吩咐？”
玄七站起身，依旧垂着眼，语气毫无波澜：“主上只命属下听候小姐差遣，护小姐周全。其余，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沈锦凰不再多问，萧绝行事，向来莫测高深。
“今日宫宴归来，有人以东宫之名，送来一盒‘礼物’。”沈锦凰言简意赅，将“花尸”与威胁信之事告知，略去了自己与太子、三皇子具体的言语交锋，“我要知道，是谁做的。”
玄七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是。”
“此外，”沈锦凰顿了顿，目光扫过沉寂的庭院，“我要知道，这府中，除了已清除的柳氏眼线，可还有别的‘钉子’，尤其是……与皇室有关的。”
“是。”
“去吧，有消息，直接回我，不必惊动旁人。”
“是。”
玄七再次躬身，下一刻，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一滑，便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锦凰站在廊下，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带来一丝凉意。借助萧绝的力量，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此刻，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日，沈府表面风平浪静。
沈惊澜雷厉风行，以整饬军纪的手段开始肃清府内。几个平日里看似老实、实则与外界有隐秘联系的仆役被悄无声息地处置掉，其中甚至有一个在厨房做了十几年的老人，被查出其远房侄子在睿王府当差。此举在府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下人们行事更加谨慎，气氛也愈发凝实。
沈锦凰则拿着父亲给予的权限，开始着手自己的计划。她并未大张旗鼓，只是通过青黛和另外两个新提拔上来的、家世清白且机灵的小丫鬟，暗中物色京城中一些经营不善、位置尚可的小铺面。她需要一条稳定且不受府中掣肘的财路，更需要一个能汇集市井消息的据点。
同时，她也没有放下对自身的经营。每日晨起练箭强身，下午则研读兵书史策，偶尔也会翻阅母亲送来的那些世家贵女必读的《女则》《女训》，只是眼神中再无以往的敷衍，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与批判。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完全摒弃这些规则是愚蠢的，她要做的，是精通它，然后利用它，或者……在必要时打破它。
玄七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偶尔会在深夜带来只言片语的信息。关于“花尸”事件，线索隐隐指向几个与三皇子交往密切的纨绔，但证据不足，无法确定是否为萧承睿亲自指使。而府中的“钉子”，除了已拔除的，暂时并未发现更深层的潜伏者。
这并没有让沈锦凰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对手比她想象的更为谨慎。
这日午后，沈锦凰正在翻阅一本前朝杂记，青黛悄步进来，低声禀报：“小姐，门外有个自称姓苏的小姐递了帖子求见。”
姓苏？沈锦凰心中一动，接过帖子一看，落款果然是“苏芷晴”。
丞相府的千金，那位在宫宴上气质清冷如雪莲的女子。前世，她是少数看清萧承睿真面目并规劝过自己的人。
“快请。”沈锦凰放下书卷，整理了一下衣裙。
片刻后，苏芷晴款步而入。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素面长裙，依旧是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与这将军府的武将之风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并不违和。
“苏小姐大驾光临，锦凰有失远迎。”沈锦凰起身相迎，语气平和。
苏芷晴浅浅一笑，目光清澈而直接：“沈小姐不必客气。那日宫宴，见小姐临危不乱，气度非凡，心生敬佩，故冒昧前来叨扰，还望勿怪。”
两人分宾主落座，青黛奉上香茗。
苏芷晴并未过多寒暄，品了一口茶后，便直言来意：“那日御花园水榭边，我恰在远处凉亭看书。”
沈锦凰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
苏芷晴继续道，声音平静无波：“看到了太子赠玉，也看到了三殿下……与小姐交谈。”她顿了顿，看向沈锦凰，“沈小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你已身处漩涡中心，需得万分小心。”
她的话带着善意的提醒，但沈锦凰更在意的是她提及的“看到”。
“苏小姐看到了什么？”沈锦凰不动声色地问。
“我看到三殿下离开时，脸色很不好。”苏芷晴放下茶盏，目光锐利了几分，“我还看到，他离开后，他身边那个叫‘福顺’的内侍，悄悄将一团揉碎的东西，丢进了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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