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嫔同盟的初次试炼,虽险象环生,却终究有惊无险地度过了。那枚深紫色、银质如意云纹扣的锦盒,像一枚投入深水的鱼饵,虽未立刻钓起大鱼,却无疑搅动了水下的暗流。瑾汐姑姑那句关于“水仙根须洁净”的暗示,让我明白,我的行动已得到认可,但也收到了更严厉的警示——需更加谨言慎行,避免沾染“浊泥”。我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无误,既要借助同盟之力,又绝不能完全依赖,更需时刻提防来自四面八方的冷箭。
春意渐浓,宫墙下的积雪消融,露出湿润的泥土和点点新绿。然而,紫禁城内的气氛却并未因季节更替而变得暖和,反而因腊八宴风波的余悸和贵妃柳玉娇那令人不安的沉寂,而愈发显得凝重。表面上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死寂。我知道,贵妃绝不会坐以待毙,她的反击只会更加狠毒和隐蔽。而我,在应对眼前危机的同时,绝不能忘记入宫的初衷——沈家的冤屈。端嫔的出现,以及她提及父亲往事时那复杂的神情,像一簇微弱的火苗,重新点燃了我深埋心底的希望。或许,借助这股暗中的力量,我真能触碰到那被尘封的真相?
机会来得悄无声息。这日,皇帝萧景琰在养心殿批阅奏折至深夜,似乎心情烦闷,传了口谕,让高德忠去藏书阁寻几本前朝地理志杂记来解乏。高德忠亲自去取书时,“偶然”遇见了正在附近整理书架的瑾汐姑姑(端嫔素喜读书,常遣人去藏书阁借阅)。闲谈间,高德忠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皇上近日似对永初年间江淮漕运旧事颇感兴趣,可惜相关卷宗繁杂,散佚颇多,查找不易。”
这本是极其寻常的一句话,但经由瑾汐姑姑之口,辗转传到我的耳中时,却如同惊雷炸响!永初年间!江淮漕运!这正是父亲沈墨获罪的关键案件!皇帝为何突然对此感兴趣?是单纯的政务追溯?还是……他对当年的判决产生了疑虑?
无论原因如何,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信号!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但如何插手?直接询问是自寻死路。唯一的途径,是借助藏书阁的旧档。端嫔曾言,她未入宫时曾随父听学,对父亲学识颇为敬仰,那么,她或许有办法接触到一些非核心的、与当年文人士子交往相关的笔记杂录?这些边缘资料中,或许会隐藏着官方卷宗不曾记载的蛛丝马迹。
我斟酌再三,让挽月寻了个机会,将一枚用素笺包裹的、晒干的梅花花瓣(暗指“寒梅傲雪”,喻沈家风骨),通过瑾汐姑姑送还端嫔上次盛放水仙的瓷盘时,悄悄附上。未着一字,仅以花代言,试探其意。
次日,瑾汐姑姑来送新茶时,带来的却是一本看似普通的《舆地纪胜》,书中夹着一枚薄如蝉翼的银杏书签,书签一角,用极细的墨点标出了书中一页。我依言翻看,那一页记载的正是江淮风物,并无特别。但当我将书签对着灯光细看时,却发现墨点晕染的细微痕迹下,竟藏着两个针尖大小的字:“丙库”。
丙库!那是藏书阁中存放前朝非官方文书、文人札记和部分待勘验旧档的区域!管理相对松散,但也不是寻常妃嫔可以随意进入的。端嫔这是在告诉我,线索可能在那里,但她无法明着帮我进入。
如何进入丙库?这成了横亘在我面前的难题。直接向皇帝或掌管宫务的贵妃请求,无异于不打自招。必须另辟蹊径。
我将目光投向了阿尔丹公主。这位心思单纯的北狄公主,平日里最不耐烦读书,但对各种新奇事物和宫中的“秘密”地方却充满好奇。而且,她身份特殊,太后宠爱,皇帝也对其多有纵容,行事少了许多顾忌。
几日后,我借着向阿尔丹公主请教骑射之名(虽自身不精,但可引她谈论),在她兴致勃勃地讲述草原风光时,适时地流露出对中原山川地理的浓厚兴趣,尤其是江南水乡。我叹道:“公主所见广阔,令人羡慕。臣妾只在书中读过‘江淮千里,烟波画船’,却不知具体是何等景象。听说藏书阁中有许多前朝游记,描绘生动,可惜……”我适时停住,面露遗憾。
阿尔丹公主果然被勾起兴趣:“藏书阁?就是那个有很多很多书的大房子?听起来闷死了!不过……要是有什么好玩的地图或者画儿,去看看也行啊!”她眨着眼睛,“沈才人,你想看那些游记?我陪你去啊!就说……就说我要找找有没有画着大马和草原的书!”
我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惶恐:“这……这如何使得?藏书阁重地,岂是臣妾等可以随意进入的?况且,那些珍贵的游记,恐怕也存放在要紧之处,轻易不得见。”
“怕什么!”阿尔丹公主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跟皇表哥说一声就是了!再不然,我去求太后姑母!就说我想学认中原的字,找个安静地方看书!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事情比预想的还要顺利。阿尔丹公主果然跑去向皇帝和太后撒娇耍赖,以“学习中原文化”为名,要求允许她偶尔去藏书阁看书,并且要带上我“从旁讲解”。皇帝对此一笑置之,并未深究,只嘱咐高德忠安排妥当,不得惊扰典籍。太后素来溺爱她,自然应允。贵妃那边听闻,虽脸色不悦,但碍于公主的特殊身份和太后旨意,也只得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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