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带人拿小梅的风波,在高德忠传达的皇帝口谕和端嫔看似不经意的干预下,暂时平息了。但这短暂的平息,更像是暴风雨中心诡异的宁静。小梅被内务府带走“依例查处”,虽免了慎刑司的酷刑,但前途未卜。我知道,这仅仅是贵妃柳玉娇雷霆之怒前的一道开胃小菜。她失了北五所的密道先机,折了钱嬷嬷的颜面,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攻势,必将更加凌厉致命。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皇帝的“借刀”之计,端嫔的暗中援手,都只是外力。若我自身立不住,终究是水中浮萍,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打翻。我必须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在这西偏殿的方寸之地,尽快建立起一道哪怕微弱不堪的防线。
第一步,是整肃内部,立威立信。西偏殿人手简单,除了挽月,只有两个负责粗使洒扫的小宫女,春桃和秋杏。这两个丫头年纪小,平日怯懦胆小,经过前番动荡,更是如惊弓之鸟。以往我自身难保,无力顾及她们,任由她们被内务府和其他宫的奴才轻贱克扣。如今,我必须将她们牢牢握在手中。
这日清晨,我唤了挽月、春桃、秋杏三人到跟前。我没有坐在主位,而是与她们一同站在院中那棵半枯的石榴树下。晨光熹微,照在我们四人身上。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我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春桃和秋杏惶恐地低下头,不敢看我。挽月则担忧地望着我。
我目光扫过她们稚嫩却带着惶恐的脸,继续道:“宫中风波不断,咱们西偏殿势单力薄,以往受人欺凌,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无能。”我这话一出,春桃秋杏惊讶地抬起头,挽月也睁大了眼睛。
“但从今日起,”我语气转沉,目光锐利起来,“只要我沈清漪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许外人再随意践踏我等尊严!你们既跟了我,便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往后,行事需谨言慎行,但若有人无故欺上门来,也无需一味忍让,自有我替你们做主!”
我拿出内务府刚送来的、按才人份例发放的月钱,虽不多,却是我第一次有能力正常支配。我将其中一部分平分给春桃和秋杏:“这些银子,你们自己收着,添些脂粉或寄回家中贴补。往后份例按时发放,若有短缺,直接告知挽月,我去向内务府理论。”两个小丫头捧着那点碎银,手抖得厉害,眼圈瞬间红了,扑通跪下:“谢才人恩典!奴婢……奴婢一定尽心伺候!”
“起来,”我扶起她们,“忠心不是靠跪出来的,是看日后如何行事。”我又看向挽月,将另一份稍多的银子递给她,“挽月,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内外琐事,你多费心。殿内用度,由你掌管,该花的花,该省的省,无需事事问我。”
挽月接过银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泪光闪烁:“才人放心,奴婢晓得轻重!”
恩威并施,是我此刻唯一能用的手段。一点微薄的赏赐,一句“替你们做主”的承诺,对于长期被忽视和欺凌的底层宫人而言,不啻于久旱甘霖。我能看到春桃秋杏眼中燃起的、微弱却真实的光,那是希望和归属感。挽月则更加沉稳,肩上的责任让她显得更加坚定。西偏殿这潭死水,终于有了一丝凝聚的人气。
立威的第二步,是应对外部的试探。解禁后,各宫送往西偏殿的“赏赐”或“问候”明显增多,大多来自一些位份不高、惯于见风使舵的嫔御。东西不值什么,却是一种姿态的试探,看我这个刚刚“翻身”的才人,会如何应对。
对于这些,我一律让挽月恭敬收下,登记在册,并备下分量相当的、符合我身份的回礼(多是些针线活计或普通点心),由挽月亲自送去,态度不卑不亢,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我深知,在这些墙头草身上投入过多精力毫无意义,保持适当的距离和礼节,才是明智之举。
真正的考验,来自长春宫。贵妃虽闭门不出,但她手下的爪牙却从未停止活动。几日后,内务府送来夏季份例的绸缎,负责送货的太监换了一个生面孔,态度倨傲,将几匹颜色灰暗、质地粗糙的布料扔在桌上:“沈才人,这是您今年的夏衣料子,可点收好了。”
挽月一看就急了:“这位公公,这料子……这分明是往年积压的次货,才人的份例里怎会是这些?”
那太监斜睨着眼:“呦,挽月姑娘好眼力。可内务府的库房就这些了,爱要不要!如今宫中用度紧张,各位主子都俭省着些吧!”语气满是挑衅。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起身,走到那几匹布料前,用手指捻了捻,布料粗糙扎手,颜色更是晦暗不堪。这是明目张胆的刁难。
若在以往,我或许只能忍气吞声。但如今,我若退让,刚刚树立的一点威信将荡然无存,后续的欺凌只会变本加厉。
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太监,声音不大,却清晰冷冽:“这位公公如何称呼?在内务府任何职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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