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嫔那句关于“鎏金点翠耳坠”的暗示,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日夜在我心底扩散。枯井、侍卫、耳坠、钱嬷嬷、北五所废屋……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模糊却危险的轮廓。我知道自己握着一个可能引爆火药桶的线索,但如何点燃引线,而不烧伤自己,是生死攸关的问题。
直接告发是愚蠢的。无凭无据,仅凭端嫔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非但扳不倒任何势力,反而会立刻被反噬,坐实“诬陷”的罪名。我必须借力,借一把足够锋利、又能为我所用的“刀”。
机会出现在几日后的晨省。贵妃柳玉娇称病几日后再现长春宫,脸色略显苍白,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烦躁,尽管妆容依旧精致,却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焦灼。皇帝回銮后,虽未明确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但加强巡查的旨意和隐约的敲打,显然让她感到了压力。尤其枯井事件草草了结,更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头。
晨省时,她的话明显少了,训诫也带着几分心不在焉的火气。丽嫔等人察言观色,不敢多言,殿内气氛沉闷。我照例垂首静立,降低存在感,心中却飞速盘算。
散场时,妃嫔们依次退出。我故意放缓脚步,落在最后。经过殿门时,恰好与一名端着茶具、低头疾行的长春宫大宫女擦肩而过。她似乎心神不宁,脚下微绊,托盘中的一只青玉茶盏晃了晃,险些滑落。
“小心。”我下意识低声提醒,伸手虚扶了一下托盘边缘。
那宫女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站稳,低声道谢:“谢才人提醒。”她目光快速扫过我的耳垂,随即又飞快垂下。我今日戴的是一对素银丁香,毫不起眼。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对视间,我清晰地看到,她右耳垂上戴着的,正是一枚鎏金点翠的芙蓉花耳坠!样式精巧,点翠色泽鲜亮,绝非普通宫女所能拥有。
心,猛地一沉。端嫔暗示的耳坠,竟在长春宫的大宫女身上出现!是巧合,还是……?这宫女名唤含翠,是贵妃从娘家带进来的心腹之一,颇得信任。
我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颔首,便继续向外走去。心中却已翻江倒海。含翠的耳坠,与枯井中发现的(如果端嫔所言属实)是否为同一对?若是,她为何会去北五所那边?她的耳坠又为何会掉落在枯井附近?是意外遗失,还是与侍卫坠井有关?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我不能问,更不能查。唯一能做的,是将这个“巧合”,以一种极其自然的方式,递到那把“刀”面前。
这把“刀”,是阿尔丹公主。
隔日,我让挽月寻了个由头,将一小盒新得的、带有北地风味的奶酥送去给阿尔丹公主。公主性子直,受不得闷,很快便骑着马溜达了过来。
“沈才人,你送的奶酥不错!比宫里那些甜腻腻的点心强多了!”她风风火火地进来,脸颊红扑扑的,带着运动后的朝气。
我笑着迎她坐下,让挽月沏上来。闲聊间,我刻意将话题引向首饰——这是公主少数感兴趣的女子话题之一。我称赞她今日戴的一对红珊瑚耳珰衬得她愈发英气勃勃。
阿尔丹公主得意地摸了摸耳珰:“是吧?这是我母妃给的!你们中原的首饰太繁琐,戴着累赘,还是我们草原的爽利!”她说着,目光扫过我的耳朵,撇撇嘴,“你就戴这么素净的银子?一点不好看!我瞧见贵妃身边那个叫含翠的宫女,戴的那对鎏金点翠的才叫精致呢,晃起来亮闪闪的!”
我心念一动,机会来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羡慕和怯懦的神情:“公主说的是。含翠姐姐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得意人,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那样的耳坠,怕是……怕是宫中也不多见吧?臣妾前几日恍惚听人提起,好像……好像北边什么地方也见过类似的,许是看错了。”我语气含糊,带着不确定,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北边?”阿尔丹公主果然被引起了好奇心,“北五所那边吗?那边破破烂烂的,谁去那儿戴那么好的耳坠子?你别是做梦了吧!”她心直口快,哈哈笑道。
我连忙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情绪,声音更低了:“公主莫笑,许是臣妾真看错了……或是听了什么胡话记混了。这样的话可不敢乱说,若是……若是让人误会含翠姐姐去过那边,可就不好了。”我适时地表现出畏惧和谨小慎微。
阿尔丹公主虽然直率,却不笨。她看我这般神态,笑声渐渐止住,眨了眨大眼睛,若有所思:“哦……你说得对,是不能乱说。”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骑马的趣事,但我知道,这颗种子已经种下了。以她的性子,未必会深思,但或许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比如在太后面前,或者甚至在她“皇表哥”面前,当做一件“趣闻”说出来。只要这话传到该听到的人耳中,就够了。
送走公主,我心中并无把握,这步棋走得险,全靠阿尔丹公主这柄“刀”是否锋利,以及执刀者(皇帝或太后)是否愿意挥出。但我已无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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