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声浪比之前更甚十倍,其中夹杂着兴奋、贪婪、惊疑、以及赤裸裸的幸灾乐祸。人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涌向那条通往浮影山深处的、被岁月苔藓覆盖的古道入口。本地修士面面相觑,神色复杂地看着僵立原地、脸色铁青的许轻舟,终究不敢违逆老太爷的意思,叹息着也汇入人流,更多了几分警惕。
许轻舟站在原地,腰间悬着的“浮影令”在混乱的人影中显得如此刺眼而无力。老太爷的话语——“约定”、“守山人”、“宿命”、“山快醒了”——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魂之上,带来剧痛与更深的迷茫。他感觉脚下的土地从未如此陌生,守护了二十余载的山峦,仿佛在向他展露獠牙,而自己却像个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许轻舟,浮影山年轻一代的翘楚,竟在自己家门口,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约定”剥夺了守护的资格,眼睁睁看着不明底细的汹涌人群,冲向可能潜藏着惊天秘密(甚至是灭顶之灾)的山腹!
“呃…啊——!”
就在许轻舟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内外交困的窒息感淹没之际,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充满了极端痛苦的呻吟,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了他纷乱的思绪,直抵神魂深处!
是云漪!来自小院的方向!
昨夜那冰冷死寂的烙印气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他灵觉中猛烈爆发!远比昨夜更加狂暴、更加怨毒!它竟在老太爷离开、人群骚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再次发难!
许轻舟瞳孔骤缩,浑身汗毛倒竖!所有的屈辱、困惑、沉重,在听到云漪痛苦呻吟的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暴烈的情绪取代——守护的决绝!
“孽障!尔敢!”
他怒喝一声,声如惊雷炸响,盖过了山脚的喧嚣!体内沉寂的剑元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沸腾起来!昨夜种下的“离火镇元符”与他心血相连,此刻清晰地感应到云漪泥丸宫中那枚作为“护心火种”的符印,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那沉寂的黑伞烙印,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鲨鱼,趁着云漪心神因外界变故而同样波动、许轻舟守护之力分散的千载良机,疯狂反扑!
许轻舟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人已如离弦之箭,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直射小院!什么古老约定,什么山脚混乱,此刻都被他抛诸脑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那东西再伤云漪分毫!
小院内,景象比昨夜更加骇人。
云漪并未下床,但她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高高悬在床榻上方尺许!锦被滑落在地,她只穿着单薄的素白中衣,长发无风狂舞,裸露的肌肤上,一道道漆黑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诡异纹路正从心口处(离火镇元符的位置)疯狂蔓延!她的双眼瞪得极大,瞳孔却失去了焦距,被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墨色浸染,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嗬嗬声。
枕边的“寒潭珏”悬浮在半空,剧烈地旋转震颤!玉佩本身温润的清光此刻被压缩到极致,只在核心处艰难地维持着一豆微芒,而那道古老的云纹,则彻底化作了浓稠如墨汁般的漆黑!恐怖的“寂灭死意”如同实质的黑色粘液,正源源不断地从云纹中涌出,顺着云漪周身蔓延的黑纹,疯狂侵蚀着她的神魂与生机!
那枚由许轻舟精纯阳和之气凝聚的“离火镇元符”,在她心口处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金色的符文被浓稠的黑色死气层层包裹、腐蚀,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眼看就要彻底熄灭!一旦符灭,云漪这具本就重伤未愈的躯体,瞬间就会被这股至邪的寂灭之力彻底吞噬,化为枯骨!
“给—我—镇!”
许轻舟目眦欲裂!人未至,剑意已到!他并指如剑,隔空对着悬浮的“寒潭珏”狠狠一点!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彻小院!并非实体剑器,而是他一身精纯剑元与守护意志凝聚到极致的显化!一道凝练到刺目的金白色剑气,带着斩破一切虚妄、涤荡诸般邪祟的堂皇正气,如同九天垂落的裁决之光,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刺在疯狂旋转的玉佩之上!
“轰!!”
金白剑气与玉佩涌出的浓稠死气悍然相撞!爆发的并非巨响,而是一种令人神魂欲裂的无声湮灭!小院内的空间光线都为之扭曲了一瞬!
玉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并非声音,而是灵性的震颤),旋转骤停!那道漆黑如墨的云纹剧烈地波动起来,疯狂涌出的死气为之一滞。心口处即将熄灭的“离火镇元符”得到这强援,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和热,暂时驱散了部分缠绕的黑气!
趁此间隙,许轻舟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床边,他毫不犹豫,双手闪电般结印!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离火镇元,而是昨夜镇压玉佩时所用的、那带着“敕令天地、镇压邪祟”意味的无上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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