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镇的犬吠声渐次消弭在暮色里时,腐草混着烂泥的腥气已漫到鼻尖。苏婉儿素白的指尖攥住烛九溟青麻粗布的衣袖,腕间银铃轻颤,指向前方那团灰雾:毒瘴原到了。
暮色被灰雾绞成混沌一片,雾中似有无数细针,未近身先刺得人眼睫发疼。两人足尖方沾腐泥,那雾气便如活物般缠上裤脚,青灰里泛着暗绿的幽光,沾衣处一声轻响,竟将粗布蚀出拇指大的孔洞。苏婉儿低头见自己月白裙裾也被蚀出焦黑豁口,眉峰骤紧——寻常毒瘴哪能这般霸道?
她急转身从背后药箱摸出个巴掌大的青瓷瓶,瓶身雕着九瓣莲花纹,是她在玄黄林采药时用三尾火狐的内丹温养过的。拔开瓶塞,倒出把淡白药粉撒向四周,药粉落地即化,腾起层薄如蝉翼的青雾,将两人笼罩其中。这避瘴散她炼了七七四十九日,主料是玄黄林深处晨露浸润的艾草,配了三叶青的藤蔓、辟毒藤的根须,又用自身精血温养过,寻常腐毒撞在青雾上,当真如热汤泼雪般消融,方在脚下辟出丈许安全地。
这毒瘴比寻常更凶。苏婉儿蹲下身,指尖蘸了点腐泥搓捻,泥里竟有细碎的磁石粉硌得指尖生疼,磁石引毒,难怪腐雾能凝而不散。话音未落,脚边腐泥突然翻涌如沸,数道青黑影子地窜出!烛九溟目力如炬,见是千足毒蜈,背甲青黑如淬过玄铁,长足赤红似浸了赤焰,每只都有儿臂长短,腹下毒囊泛着紫芒——这紫芒他在筑基修士的法诀里见过,分明是筑基期的妖物!
筑基期的蜈群!苏婉儿变了脸色,腕间银铃乱响,急从药箱夹层摸出个檀木匣,匣中排着十二根三寸长的银针,针身泛着幽蓝,是用南海寒铁掺了辟毒草汁锻造的。她刚要捻针,却见烛九溟不退反进,双掌如铁钳扣住两只毒蜈。那蜈虫毒针直刺他掌心,地一声竟似扎在青铜上,玄牝禁体运转时,掌心皮肤泛起淡淡铜光,连麻痹毒液都渗不进去!
两声脆响,蜈甲在他掌中碎成齑粉,黑血溅在腐泥上,腾起阵阵青烟。苏婉儿见他掌纹里沾着黑血,正待提醒小心余毒,忽闻腐泥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更大的浪头翻涌而起,只比人高的蜈王拱出半截身子,背甲幽蓝如深海寒玉,长足如刀割开腐泥,每走一步都震得地面簌簌发抖。
烛九溟正要冲上前,后颈忽然泛起凉意。他自小在玄牝山长大,那山中有吃人的玄蛇,这凉意与玄蛇吐信时的危机感如出一辙。回头望去,方才被捏碎的蜈群残躯竟未死透,断肢上的毒刺渗出紫液,顺着腐泥的纹路,正蛇一般爬向苏婉儿的绣鞋!
婉儿!他旋身挥拳,拳风扫过之处,腐泥如暴雨飞溅,残蜈断肢尽碎成齑粉。苏婉儿趁机足尖点地跃到蜈王身侧,右手两指夹着银针,逆着蜈王背甲缝隙刺入——这是古医门失传的逆血脉刺穴术,需顺着妖物血脉逆行的方向,方能钉住命门。银针入肉时发出的轻响,蜈王痛吼如雷,长足乱舞带起腥风,却被银针钉得毒囊突突跳动,毒液再也喷不出来。
烛九溟趁机欺身上前,右拳凝聚玄牝禁体的力道,直轰蜈王颈侧软甲。地一声,蜈王甲壳应声而裂,黑血混着黄浆喷涌而出,腐泥被染成暗褐。两人刚松口气,却见毒雾陡然变浓,方才的青灰竟染了层暗红,腐泥里的腥气中多了股铁锈味,像极了新鲜血液在腐臭中发酵的味道。
苏婉儿蹲下身,指尖沾了沾毒雾,放到鼻端轻嗅。那雾气入鼻即灼得喉间发疼,她瞳孔微缩——这腐毒里分明混着妖物的精元气息!这腐毒...像是被什么妖物催发的!话音未落,沼泽深处传来闷雷般的水浪声,由远及近,震得两人耳鼓发疼。
两人循声望去,毒雾里浮起团黑影,越近越大,竟似半座小山在移动!腐泥被压得向两侧翻涌,水面咕嘟咕嘟冒起黑泡,连避瘴散的青雾都开始晃动,边缘处有细碎的毒雾渗进来,在青雾上蚀出星星点点的孔洞。苏婉儿握紧药箱,箱上铜锁轻响:是铁背鳄妖。前阵的蜈群不过是探路的,这鳄妖才是主杀招。
她望向烛九溟,见他掌心还沾着蜈血,那血珠竟在他皮肤上凝成黑晶,半点溃烂迹象也无。反因吸收毒力,他裸露的小臂皮肤泛起淡淡青铜光泽,连肌理都比寻常更紧实几分。烛九溟活动手腕,腰间那片骨片突然发烫,那是他在玄牝山深处捡的,据说是上古凶兽的脊骨,此刻烫得他腰间发暖,倒像在给他鼓气。
来便来。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嘴角扬起冷笑,灵枢的飞舟追不上我,这毒瘴里的妖物...也未必留得住我。话音未落,鳄背的阴影已笼罩两人头顶,腐泥里翻涌的水浪拍在脚边,溅起的泥点落在避瘴青雾上,发出的蚀响。
苏婉儿摸出竹篮里最后几个药囊,那是她用金蚕丝裹着辟毒草炼的,寻常毒瘴沾了最多褪层皮。可囊边刚触到毒雾,便地碳化,眨眼间成了黑灰。她瞳孔微颤——这鳄妖的腐毒,比寻常更烈三分。将残囊塞回篮中,她对烛九溟道:背靠背,我护你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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