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鸢偶遇卖筐郎,惊觉三郎非旧颜
青州的秋日,天空总像是蒙着一层洗不净的灰纱。苏清鸢坐在前往城外田庄的马车上,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望着官道两旁萧索的景象。枯黄的野草伏倒在地,田地里只剩下零星干瘪的秸秆,逃荒而来的流民三三两两,步履蹒跚,脸上刻满了饥饿与麻木。纵然她已暗中布局,积累资本,联络人脉,亲眼目睹这民生多艰的景象,心头依旧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此去田庄,明面上是依母亲林氏之意,查看庄子上今年的收成与账目,实则是苏清鸢想亲自了解一下青州周边的真实情况,并看看是否有机会将田庄也纳入自己的布局之中——毕竟,乱世之中,稳定的粮食产出比黄金更实在。
马车行至离田庄尚有五六里的一处岔路口,速度慢了下来。前方似乎有些喧闹,堵住了不算宽敞的土路。
“小姐,前面好像是个临时的集市,有些流民和附近村民在摆卖东西,路堵住了。”车夫在外禀报。
“无妨,稍等片刻。”苏清鸢清淡地回应。她并非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深知这等年月,底层百姓为了换取一口活命粮,会拿出家中所有能变卖的东西。
她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目光平静地扫过外面嘈杂的景象。破旧的草席上,摆放着寥寥无几的货物:几个干瘪的萝卜,一捆捆枯柴,几只瘦骨嶙峋的山鸡,还有一些粗糙的陶罐、木盆,甚至有人卖儿鬻女,哭喊声、讨价还价声、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乱世流民图,充满了绝望与挣扎。
她的目光掠过这些,并未过多停留。直到,她的视线定格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褐,脸色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蜡黄。然而,与周围那些眼神麻木或充满哀求的流民不同,这少年的背脊挺得很直,眼神沉静,甚至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稳。
他面前的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件竹编器具——两个背篓,一个箩筐,还有一个造型奇特的细长篓子(那是沈砚尝试编的鱼篓)。与其他摊位上粗糙破烂的物件相比,他这些筐篓显得格外规整、结实,篾条均匀,编织细密,隐隐透着一股子精巧劲儿。
吸引苏清鸢目光的,并非仅仅是这些质量上乘的筐篓,更是那少年本身的气度。他并不像其他小贩那样高声吆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有人问价,便平静地回答,无人光顾时,他便微微垂眸,似在养神,又似在思考。那神态,绝不像一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普通农家少年,倒像是……像是在蛰伏,在观察。
苏清鸢心中微微一动。这少年,有点意思。
恰在此时,一个穿着体面些、像是附近庄户管家模样的人,踱步到少年的摊前,拿起一个背篓掂量了几下,又用力掰了掰筐沿,脸上露出讶异之色:“咦?小子,你这筐编得可以啊,比老篾匠编的还结实!怎么卖?”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菜色的脸庞,正是沈砚。他语气平和,不卑不亢:“大叔好眼力,这背篓用的都是老竹好篾,编得也密实,耐用。换三升粗粮,或者等价的东西都行。”
那管家咂咂嘴:“三升?小子,你这价可不低啊!这年月,粮食多金贵!”
沈砚神色不变:“一分钱一分货,大叔您看这手艺,这耐用程度,值这个价。若是普通的筐,也不敢开这个口。”
管家还在犹豫,旁边另一个也想买筐的村民插嘴道:“沈三郎,你这筐是好,可也太贵了!便宜点,两升麦麸换不换?”
沈三郎?苏清鸢眸光微凝。她记得林护卫之前搜集的、关于沈家村那份粗略情报里,似乎提到过沈铁柱家有个行三的儿子,名字……好像就是叫沈砚?前些时日还传闻差点饿死,后来不知怎的,竟学会了编一手好筐,还因此跟村霸沈大巴起了冲突……
难道就是他?
苏清鸢仔细打量起那个少年。根据情报,那沈家三郎原本是个怯懦内向、不甚起眼的农家子。可眼前这人……虽然衣衫褴褛,面色饥黄,但那双眼眸太过沉静,那通身的气度太过沉稳,面对买家的讨价还价,应对得有条不紊,这绝非一个寻常的、未曾见过世面的农家少年所能拥有。
“不换。”沈砚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就这个价。若是嫌贵,大叔可以看看别家。”
那村民嘟囔着“死脑筋”,悻悻地走开了。先前那管家似乎确实看中了筐的质量,咬咬牙,还是从随身的袋子里量了三升杂豆给沈砚。沈砚接过粮食,仔细检查了一下成色,这才将背篓递给对方,微微颔首:“多谢惠顾。”
整个过程,他表现得冷静、理智,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苏清鸢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不对劲。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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