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春桃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那声闷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凝滞的寝殿里荡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奴婢……春桃！愿……愿为王妃效死！再错……千次万次！”
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誓言，如同杜鹃啼血，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狠狠砸在猩红的地毯上，也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角落里，另外两个仆役吓得把头深深埋进膝盖，恨不得原地消失。李侍卫单膝跪地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低垂的眼帘下，精光一闪而逝。祁瑾晏靠在矮榻上，墨玉般的瞳孔深处，风暴无声酝酿。他看着那个卑微的丫鬟以最卑微的姿态，向另一个同样狼狈的女人献上最彻底的效忠，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冒犯的掌控感，混合着更深沉的探究，在他胸腔内翻腾。
秦湘湘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俯伏在地、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春桃。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映着春桃卑微的身影，也映着这片冰冷奢华的囚笼。
“起来。”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你的命，自己留着。日后，按我说的做便是。”
春桃的身体又是一颤，随即重重地再次磕了一个头，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垂手立在软榻旁，像一株刚经历风雨、却努力挺直腰杆的小草。虽然依旧惶恐，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坚定。
寝殿内，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而沉重。祁瑾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秦湘湘和春桃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秦湘湘苍白平静的脸上。
“王妃驭下，倒是好手段。”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情绪，却字字带着无形的压力，“只是不知，王妃打算如何应对柳氏的‘关照’？” “关照”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冰冷的讥诮。
秦湘湘缓缓抬眸，迎上祁瑾晏审视的目光，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漠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爷与其担心柳侧妃如何‘关照’我，不如担心自己体内的东西，何时再发作。”
针尖对麦芒！
祁瑾晏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被戳破最痛禁忌的暴怒瞬间冲上头顶，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起来！这女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揭开他的伤疤！
“放肆！”他猛地想撑起身，体内被强行压制的蛊毒似乎感受到宿主的剧烈情绪，再次蠢蠢欲动，一股阴冷的刺痛瞬间刺向心脉，让他闷哼一声，动作硬生生僵住，脸色更加难看。
秦湘湘却像是没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和痛苦，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因强忍剧痛而微微痉挛的身体，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判：“昨夜强行刺激风池、曲泽，虽暂压凶煞，却如同沸油泼冰，蛊毒反噬更烈，经络损伤已深。加之最后膻中、巨阙、中脘三指强行疏导逆乱气血，王爷此刻心脉，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盏，稍有不慎，便是盏碎灯灭。”
她每说一句，祁瑾晏的脸色就阴沉一分。这些话，如同最残忍的手术刀，将他身体内部的惨状赤裸裸地剖开。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女人所言，与他此刻体内那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又如同被无形毒虫啃噬骨髓的剧痛，分毫不差！
“你……”祁瑾晏的声音因剧痛和惊怒而微微发颤，“究竟想说什么？”
“王爷想活命吗？”秦湘湘的目光如同寒冰，直刺祁瑾晏眼底深处，“若想，就闭嘴，静养。若不想，”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片深褐色的血迹，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李总管的下场，不远。”
赤裸裸的威胁！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
“你！”祁瑾晏气得浑身发抖，喉头腥甜再次上涌，眼前阵阵发黑。他堂堂摄政王，执掌生杀，权倾朝野，何曾被人如此当面威胁、视若砧板鱼肉？！
李侍卫猛地抬头，眼中厉色一闪，手已下意识按向腰间的佩刀！这王妃，太狂妄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寝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带着脂粉气的喧哗声。
“让开！本妃要进去看看王爷！还有那个……新来的妹妹！”柳氏那尖利刻薄的嗓音穿透厚重的木门，清晰地传了进来，“怎么？这寝殿本妃还进不得了？王爷昨夜发病，本妃忧心如焚，一夜未眠！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拦我？！”
紧接着，是守门侍卫压抑着怒气的阻拦声：“柳侧妃息怒！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王爷有令？王爷现在昏迷不醒，谁知道这命令是真是假？说不定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假传王命！”柳氏的声音更加尖利，充满了煽动性，“本妃是太后亲指入府照顾王爷的！再不让开，休怪本妃不客气！”
喧哗声越来越大，伴随着推搡和器物碰撞的声音，显然柳氏带着人正在强行闯门！
寝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祁瑾晏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杀机毕露！柳氏！这女人简直是在找死！她选在这个时候硬闯，无非是想亲眼看看他是否真的濒死，或者……想趁机对那个碍眼的王妃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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