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疼痛、以及蚀骨钻心的担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青珞从断断续续的昏睡中勒醒。她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第一时间便伸手探向身旁的赤炎。
指尖传来的温度依旧低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伤口处的黑气似乎比昨夜又扩散了一丝,像恶毒的藤蔓,顽固地缠绕在他的心脉附近。那半袋冒着生命危险取回的、水质可疑的溪水,和青岚留下的珍贵丹药,仅仅只是延缓了最坏情况的发生,却远未能扭转颓势。
不能再等了。必须找到更安全的水源、或许还有能对症的草药,甚至……一个能遮风避雨、相对隐蔽的容身之所。继续留在这片开阔的滩涂,无异于坐以待毙。
晨曦透过浓密得近乎诡异的树冠,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些许深夜的极致黑暗,但丛林的整体氛围依旧压抑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腐香与若有若无的腥气混合,提醒着青珞这里无处不在的危险。
她轻轻挪动身体,浑身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抗议。昨日逃亡和战斗留下的擦伤、淤青,以及被树枝划破的血口,经过一夜,更是火辣辣地疼。饥饿感也如同跗骨之蛆,开始啃噬她的胃袋,带来一阵阵虚弱的眩晕。
必须行动起来。
青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开始集中精神,观察周围的环境。首先,是辨别方向。
在守垣司的日子,除了学习语言和知识,赤炎和青岚,甚至看似玩世不恭的羽商,都曾或多或少地教过她一些在野外生存的技巧。羽商曾指着星空,半开玩笑地说过:“小琉璃,若是迷了路,别忘了抬头看看。就算这里的星星排列得古怪,但总有些规律可循,比如……那几颗特别亮的,似乎总在固定方位出现。”而青岚则更细致地讲解过如何观察树木的苔藓生长情况(通常阴湿一面苔藓更厚)、山脉的走向,甚至某些特定植物的向阳性。
青珞抬起头,试图透过层层叠叠、形态怪异的枝叶缝隙寻找天空。这里的树木高大得超乎想象,树冠彼此纠缠,形成一片几乎密不透风的穹顶。她努力回忆着昨夜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星辰方位,以及坠落时的大致方向。她记得,那条危险的溪流是从……西边流过来的?而他们似乎是从东面坠入这片区域。
“如果溪流的下游地势会更平缓,或许……找到更大水源的机会也更大?但下游也可能意味着更靠近某些强大存在的领地……”青珞喃喃自语,脑中飞速权衡。上游呢?上游通常指向山脉,可能找到山洞作为庇护所,但攀登会消耗大量体力,对背负着赤炎的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水是首要的。”她最终做出了决定。赤炎需要水来服药和维持生命,她也需要。她决定沿着这条小溪的下游方向,保持一定距离,小心翼翼地前进。这样既能以溪流作为路标,防止彻底迷失,又能避免紧贴水边,成为那些潜伏在水中或水畔的怪物的靶子。
她将最后一点点溪水喂给赤炎,自己只敢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然后,她开始艰难地准备“行军”。首先是将赤炎挪动到一个更隐蔽的树根凹陷处,用大量的枯叶和断枝将他掩盖起来,只留出呼吸的缝隙。这个过程耗尽了她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
接着,她需要制作一些简单的工具。她捡起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黑色燧石,反复在一块更坚硬的岩石上磨砺,终于做出一个勉强能割断藤蔓的简陋石刃。她用这石刃费力地砍下几根坚韧的藤条,又寻找一种叶片宽大厚实的植物,摘下叶子,打算用来盛水或包裹可能找到的食物。
每做一个动作,她都感到有目光在暗处窥视。那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某种实实在在的、充满贪婪和好奇的注视。她甚至能听到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像是爪子在树皮上摩擦。
不能慌。青珞紧紧握住胸前的玉璜璜,那微弱的温热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和勇气来源。她想起青岚的教导:在陌生的荒野,保持冷静比拥有力量有时更重要。
她选定了一棵最高的大树,决定攀爬上去,观察一下更远方的地势。这无疑非常冒险,可能会暴露自己,但获取更广阔视野的信息,在当下至关重要。
攀爬的过程异常艰难,粗糙的树皮磨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虚弱的身体好几次差点脱力滑落。她咬紧牙关,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一点一点地向上挪动。当她终于气喘吁吁地攀上一根粗壮的横枝,拨开遮挡视线的怪异叶片时,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目之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暗沉的巨大丛林,如同墨绿色的海洋,一直蔓延到天际线。远处,隐约可见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形状奇特,仿佛一只指向苍穹的利爪,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突兀。而那条溪流,如同一条若隐若现的暗色丝带,蜿蜒着通向丛林深处,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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