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刃思索了片刻，还是偏过头，目光落在南晏修紧绷的侧脸上。
“方才玉妃娘娘是……？”
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的碧玉簪。
南晏修抬起头，眸色深沉，像是被她的问题拉回某个遥远的记忆里。
半晌，他才低声道：“她想到了一个挚友。”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我常听母妃说起。”
沈霜刃见他神色微凝，便知他不想多言，于是不再追问，只是转过头，望向轿辇外摇曳的树影。
沉默片刻后，南晏修忽然开口：“爱妃方才为何落泪？”
她一怔，没在意他刻意亲昵的称谓，只是攥紧手指，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
她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
南晏修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问，只是见她落泪时，胸口莫名闷痛。
他低笑一声，故作轻佻道：“看见爱妃落泪，本王心疼。”
沈霜刃侧眸瞥他一眼，唇角微扯：“别演了，都出宫了。”
南晏修笑意一滞，沉默下来。
轿辇内一时静得只剩下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和窗外隐约的蝉鸣。
沈霜刃感受到他的沉默，指尖微微松了松，半晌，低低叹了口气。
“只是看到你母妃……”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想我母亲了。”
话音未落，南晏修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沈霜刃浑身一僵，却终究没有推开他。
他的胸膛温热，心跳沉稳而有力，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肩膀，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她闭上眼，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恍惚间竟觉得安心。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谁都没有说话。
窗外，盛夏的阳光洒落一地碎金，树影婆娑，蝉鸣依旧。
回到陵渊王府，青石小径上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三尺距离。
侍女们垂首而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南晏修玄色衣袍掠过回廊时带起一阵风，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沈霜刃回到月影阁时，发现案几上多了一盏冰镇梅子汤。
琉璃碗外凝结的水珠正顺着花纹缓缓滑落，在檀木案几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她盯着那水痕看了许久，直到夕阳将窗纱染成血色。
展开驿馆的布局图，羊皮纸发出轻微的脆响。
周岩之被安排在了二楼的中间，一上楼梯正对着就是。
朱砂标记的房间三面都是厚实的砖墙，仅有的北窗正对着玄武街的巡逻岗哨。
沈霜刃用指甲沿着窗棂的纹路轻轻刮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个安排，确实是毫无死角。
她冷笑一声，指尖突然用力，在图纸上戳出一个细小的孔洞。
烛火透过那个小孔，在她眼底投下一星诡谲的光亮，无论是从门还是从窗都会被人察觉。南晏修，你可真是好算计。
铜镜中映出她森然的笑意。
原本的计划确实不该在驿馆动手。
她展开另一卷图纸，新建酒楼的飞檐斗拱在灯下栩栩如生。
待开业那日，厉尘兮会以酒楼老板的身份出现。
想到这里，沈霜刃的指尖轻轻抚过图纸上标注的密道入口，朱砂印记在她指腹留下淡淡的红痕。
现在就等成完婚，酒楼开业了...
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打更声。
三更天的梆子响过，月光正好照在案几的合婚庚帖上，烫金的南晏修三个字在月色中泛着冷光。
寝殿中，南晏修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泛黄的漕运路线图，指尖在虎跃峡的位置重重一顿。
烛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映照出图纸上那条几乎与主航道重叠的隐秘支线。
这条暗线设计得当真精妙。
他声音低沉，指节轻叩案几，表面与正常运输线路浑然一体，却在虎跃峡这个盲点悄然分叉。
他忽然冷笑一声，袖中暗藏的匕首地钉在支线尽头，周岩之那个莽夫，绝想不出这等瞒天过海之计。
窗外骤雨初歇，檐角滴水声清晰可闻。
南晏修起身踱至窗前，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修长，转身时眼中寒光乍现，所以朝中必有人里应外合。
案上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图纸上那处墨迹未干的批注照得分明。
南晏修指尖一顿，抬眼望向窗外。
夜色深沉，月影阁的灯火却依旧明亮，在雨后的雾气中晕染开一片朦胧的光晕。
“她竟然还没睡？”
他低声自语，眸中闪过一丝探究。
忽然，一阵夜风卷着潮湿的冷意袭来，窗棂“吱呀”摇晃，烛火剧烈跳动，险些熄灭。
与此同时，月影阁内。
沈霜刃正倚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枚银针，忽觉一阵凉风扑面。
她漫不经心地伸手去关窗，却在抬眸的瞬间，对上了远处那道锐利的目光。
——是南晏修。
她动作微顿，随即唇角缓缓勾起，笑意张扬而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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