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走后,卢象升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李自成的情报为什么这么灵通?自己的行踪几乎刚到朱仙镇,对方就准确找到了。
大帅,您在想什么?王文义看到他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我们太被动了。卢象升放下茶碗,李自成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我们对他却是两眼一抹黑。这仗还怎么打?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大帅,有个商人求见,说是开封逃出来的,知道一些城内情况。
又是商人?卢象升心中一动,带进来。
进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衣着朴素但干净,举止间有种商人特有的精明。
小人姓胡,开封胡记粮行的掌柜。老者拱手道,见过督师大人。
胡掌柜从开封出来,想必知道城内情况?
胡掌柜苦笑:督师,小人不瞒您说,城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高知府把老弱妇孺都赶了出来,说是要坚壁清野,但实际上就是嫌城里人太多,粮食不够吃。
那你为什么要出来?
小人的粮行早就开不下去了。胡掌柜叹气道,城里的粮食都被官府征收了,说是军需。小人这种小商户,只能等死。
卢象升仔细观察着这个胡掌柜。此人言谈举止都很真诚,不像是作假。
胡掌柜,我问你一个问题。卢象升忽然严肃起来,你觉得这场仗,李自成能赢吗?
胡掌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他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说:督师,小人只是个商人,不懂军事。但小人觉得...李自成虽然人多,但撑不了太久。
为什么?
没粮啊!胡掌柜说得很实在,小人做了一辈子粮食生意,最懂这个。十万人马,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就算他抢得再多,也禁不住这样消耗。
那他为什么还要围攻开封?
因为城里还有粮库啊。胡掌柜压低声音,小人听说,官府的粮库里还有不少存粮,够十万人吃三个月的。李自成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卢象升点点头,这和之前得到的消息基本一致。但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胡掌柜,你在开封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应该认识不少同行吧?
那是自然。小人在河南各地都有生意伙伴。
那你知不知道,有哪些商人在给李自成提供粮草?
这个问题让胡掌柜的脸色变了。他犹豫了很久,才说:督师,这种事...小人不太方便说。
为什么不方便?
因为...胡掌柜苦笑,因为几乎所有的大粮商都给李自成提供过粮草。不提供不行啊,李自成的人会抢的。
包括你?
胡掌柜低下头:包括小人。督师,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卢象升沉默了一会儿。他明白了,这些商人并不是主动投靠李自成,而是被迫的。在乱世中,商人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意和性命,只能向强者低头。
胡掌柜,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卢象升的语气变得温和,如果有人能保护你们这些商人,让你们不用再害怕被抢被杀,你们愿意支持谁?
胡掌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督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商人也是百姓,也应该受到保护。卢象升诚恳地说道,如果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是不是也能帮助我?
督师,您真的能保护我们?胡掌柜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可以试试。但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胡掌柜沉思了很久,最后咬咬牙:督师,小人愿意试试。但小人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督师败了,请不要连累小人的家眷。
这话说得很实在,也很残酷。但卢象升理解,在乱世中,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可以。他点头答应,但我也有个要求。
督师请说。
我不要你马上断绝和李自成的联系,那样太危险。我只要你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为我提供一些消息。
胡掌柜眼中闪过意外:督师...您不要求小人完全投靠您?
投靠是要看实力的。卢象升苦笑,我现在只有一万多人,李自成有十万。你完全投靠我,不是找死吗?
这种坦诚让胡掌柜很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当官的都喜欢说大话,要求别人绝对忠诚。但卢象升却很实际。
督师,您这样说,小人反而更愿意帮您了。胡掌柜真诚地说道,小人可以告诉您一些消息,但不要银两,只求督师记住今天的承诺。
什么承诺?
保护商人的承诺。胡掌柜认真地说道,如果督师将来真的能平定天下,请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小民的苦处。
卢象升心中一震。他忽然明白了,这些商人要的不是银两,而是尊严和安全。在这个乱世中,他们既不能投靠朝廷(因为贪官会勒索),也不敢投靠流寇(因为随时可能被抢),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我答应你。他郑重地说道,如果我卢象升有朝一日能够掌握话语权,一定会保护商人的正当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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