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长先生！”
几乎在惠特拉姆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浑厚而带着明显激动情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只见中排座位上，一名身材微胖、穿着深蓝色西装、肤色黝黑的中年议员猛地站了起来！
是来自中西部某州的民主党议员，以直言和关注民权着称的埃洛·莱特。
整个议事厅霎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媒体席上无数悄然调整角度的镜头，全都聚焦在了这位率先“开炮”的议员身上。
惠特拉姆议长眯了眯眼睛，看向莱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莱特议员。请陈述你的意见或提出质询。”
莱特深吸一口气，伸手理了理西装的翻领，目光如炬地环视一周，仿佛要将自己的话语刻进每个同僚的脑子里。
他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一种道德指控般的铿锵力度，
“议长先生！各位尊敬的同僚！我反对！我坚决反对这项H.R.1792号所谓的《安全保障法案》！”
开场即表明最激烈的反对立场，毫不委婉。
“这不是什么‘安全保障’！”
莱特的声音拔高，手臂有力地挥动，
“这是用120英尺高的钢筋混凝土、用最高等级的安检关卡、用旅级战斗部队的刺刀和坦克！在第七区周围，精心构筑的一个现代化‘隔离牢笼’！一个针对我们本国公民的、大型露天监狱！”
话语如同投石入水，激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低语。
“我们坐在这里，不去深刻反思那场暴乱背后真正的根源！失业率、毒品泛滥、机会缺失、社区崩溃、系统性的忽视与不公！”
“我们却急于挥舞权力的斧钺，用更高的墙把他们关起来，用更严的检查把他们困在里面，用军队的阴影笼罩他们的生活！”
莱特议员脸色因激动而泛红，话语如同连珠炮，
“这不是保护，议长先生！这是对第七区近百万居民基本宪法权利，自由迁徙权、隐私权、免受军事管制正常生活的权利赤裸裸而粗暴的践踏！”
他停顿了一下，让指控的余音在寂静中回荡，然后指向性更加明确，言辞更加锋利，
“更危险、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项法案，竟然授权向本土的居民区外围，常驻部署旅级战斗部队！”
“这严重触碰、不！是公然跨越了我国立国之本‘军民分治’的宪政底线！”
“二十四个月的授权期？”
“谁能保证在这漫长的两年里，权力不会被滥用？谁能向我们，向人民担保，那些坦克和士兵永远不会越过‘不介入民事执法’那条鲜血划定的红线？历史教训还不够惨痛吗？！”
他的话语变得愈发高亢，手臂挥舞，仿佛在进行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说，而不仅仅是议会辩论，
“整整五亿信用点的紧急拨款！这笔巨款不应该被用来堆砌冰冷、孤立、象征恐惧与割裂的高墙！”
“它应该被投入第七区的社区中心、职业培训学校、戒毒援助项目、廉价住房建设和真正的社区警务改革！用来解决根源，而不是掩盖症状！”
最后，莱特转向所有议员，声音带着恳切与警告，
“仓促推动这项缺乏长远社会考量的法案，只会进一步激化矛盾，加深隔阂，制造更多不满的干柴！它无法化解危机，只会为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埋下祸根！”
“因此，我恳请各位同僚清醒一点！拿出勇气和智慧！否决这项目光短浅、治标不治本、且隐患无穷的提案！让我们重新坐下来，制定一份真正能够修复社会肌体、从根本上保障所有公民安全的方案！”
莱特议员的陈词结束了。
他胸膛起伏，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迎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议事厅陷入了短暂的、近乎凝滞的寂静。
落针可闻。
下一秒！
“哗！！！”
如同压抑的火山终于喷发，又像是滚烫的油锅被泼进了冷水！
整个议事厅的气氛被瞬间点燃！
“荒谬！第七区就是本土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毒瘤！就该用最严格的手段管控！你这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白痴！”
一名来自保守派选区、头发梳得油亮的共和党议员猛地站起，脸色涨红，唾沫横飞地指着莱特怒吼。
“去他妈的管控！”
另一名显然是自由派阵营的年轻女议员拍案而起，毫不示弱地回敬，
“第七区的居民难道不是新纽约州的合法公民？难道不属于美利坚合众国的管辖和保护？你这种切割对待的言论，才是其心可诛！”
“军队是最后的保障！没有威慑，那些暴徒明天就敢冲击华尔街！”
“威慑？你把军队对准自己的人民，这叫威慑？这叫法西斯苗头！”
“我们需要安全！秩序！看看那些伤亡数字！看看烧毁的街道！”
“我们需要的是正义和机会！不是更高更多的监狱围墙！”
争吵迅速升级。
不同阵营、不同利益的议员们纷纷站起，声嘶力竭地辩论、指责、对骂。
情绪激动者当场抓起手边的文件、平板、甚至一瓶水，没头没脑地扔向对面或空中。
议长席下，瞬间从庄严肃穆的议事厅，变成了一个充满火药味和肢体语言的混乱菜市场。
惠特拉姆议长面无表情地坐在高高的议长席后，看着下方的喧嚣与混乱，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地敲击着。
他灰色的眼眸深处，一片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每遇重大争议提案，这庄严肃穆的议事厅里总免不了上演一番“全武行”，仿佛成了某种不成文的传统。
对此，掌槌多年的老惠特拉姆早已司空见惯，甚至生出一种诡异的“期待感”。
要是不来这么一出，他反倒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佐料，议事过程显得不够“完整”。
眼前这混乱的场面持续了十几分钟，非但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文件与虚拟投影的残像在空中乱飞，怒骂与咆哮几乎要掀翻绘有历史壁画的穹顶。
几个脾气火爆的议员已经隔着过道互相推搡起来，领带歪斜，发型凌乱。
“嗯，该制止了……”
惠特拉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伸手拿起面前的击法槌。
嗵嗵嗵……
“肃静，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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