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深沉的夜。
没有星,没有月。
只有呜咽的风,吹过北地荒凉的山峦,如寡妇的哭泣,一阵阵,敲打着山腰间那一点孤零零的灯火。
灯,是从一扇破旧的木窗里透出来的。
光晕昏黄,摇曳不定,勉强照亮着屋内简单的陈设——一张桌,几张凳,一张土炕。炕上,一个孩子已然熟睡,眉眼在跳动的光影下显得格外安静、秀气,甚至带着几分女娃般的柔美。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尖,似乎暗示着梦魇的纠缠。
他是聂风。
北饮狂刀聂人王的儿子。
桌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穿着粗布衣裳,胡子拉碴,眼神浑浊,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浓烈的劣酒气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他曾经挺拔的背脊,如今已显得有些佝偻,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只有那双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的手,偶尔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摩挲时,才会隐隐透出一丝昔年握刀纵横的痕迹。
他是聂人王。曾经是。
女人却不同。即便穿着同样粗陋的布衣,也难掩她惊人的艳丽。她的皮肤依旧光滑,眉眼依旧动人,只是那动人的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郁结,一股难以言说的焦躁与不甘。她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眼神空洞,仿佛她的心早已飞离了这间陋室,飞向了某个遥远而繁华的地方。
她是颜盈。聂人王的妻子。
“咯噔。”
聂人王将酒葫芦重重顿在桌上,声音沙哑:“还没睡?”
颜盈没有回头,声音冷淡得像窗外的夜风:“睡不着。”
“哼,”聂人王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灼烧着他的心,“这穷山恶水,自然是比不上你以前锦衣玉食的日子,怎能睡得安稳?”
颜盈猛地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失望所取代。“人王,我们非要这样说话吗?日复一日…”
“那该怎样说?”聂人王打断她,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嘲弄,“说这采菊东篱下的日子有多快活?说这粗茶淡饭比山珍海味更养人?颜盈,你看着我!看看我这双手!现在只会拿锄头,砍柴火!那柄曾经让江湖闻风丧胆的雪饮刀,早就埋在后山,锈烂了!”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酒后的激动,惊得炕上的聂风不安地动了动。
颜盈立刻压低了声音,却更加冰冷:“是你自己选的!是你厌倦了江湖厮杀,是你说要给我们母子一个安稳!现在又来怨谁?”
“安稳?”聂人王嗤笑一声,笑声却比哭还难听,“是啊,安稳…安稳得就像一潭死水,憋得人透不过气!连你…连你也觉得这安稳,是种折磨了吧?”他死死盯着颜盈,目光锐利得像要剥开她的心。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和窗外永恒的风声。
颜盈避开了他的目光,重新望向窗外,肩膀微微颤抖。她无法否认。这日复一日的清贫、寂寞,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着她的容颜,她的耐心,她对未来所有的幻想。
她曾是江湖上最美的女人之一,多少英雄豪杰为她倾倒。她选择聂人王,是因为他是最强的刀客之一,他能给她风光,给她荣耀,给她一切她想要的。
可如今,刀埋了,人废了。荣耀成了黄土,风光只剩下了风沙。
她怎能甘心?
聂人王看着她的侧影,眼中的锐利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自嘲。他又猛灌了几口酒,仿佛要将那悲凉也一并浇灭。
“我知道,”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重的醉意,“你后悔了…跟了我聂人王,是你颜盈这辈子最错的…”
“别说了!”颜盈厉声打断他,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为什么不说?”聂人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逼视着她,“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你看那个孩子的眼神…”他指向炕上的聂风,“你看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本该是北饮狂刀的继承人,本该鲜衣怒马,名动江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鬼地方像个野孩子一样长大!”
“聂人王!你醉了!”颜盈脸色发白。
“我是醉了!”聂人王低吼,“可我脑子清醒得很!我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个废物!是个连老婆都留不住的废物!”
这句话像一把毒针,狠狠刺进了颜盈的心口。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瞪着聂人王,眼中已有了泪光,但那泪光后,更多的是决绝的怨愤。
“对!你就是个废物!”她终于撕破了最后一点伪装,声音尖利起来,“一个只知道抱着酒坛子,缅怀过去的废物!我颜盈当初真是瞎了眼!”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
聂人王打的。
他的手还扬在空中,微微颤抖。打完,他自己也愣住了,眼中的醉意瞬间被震惊和后悔取代。
颜盈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但那不是悲伤的泪,是屈辱的,是愤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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