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理!”李信霍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朝廷待我们以诚,解我家人温饱,授我辈进学之阶,此恩如同再造!我们必当以忠义相报!我提议,咱们组织个‘宣政会’,利用休沐日,到城郊乡里,为那些不识字的百姓讲解新政的好处,宣讲朝廷的德政!”
这个充满实干精神的提议立即得到了在场十余个寒门学子的热烈响应。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当即商定章程,决定先从《大明时报》上关于清丈田亩、减免赋税等与百姓切身利益最相关的报道开始,用最浅白易懂的语言,编成说辞,讲给乡民听。
六月十五,是官学例行的经义辩论日。明伦堂内座无虚席,不仅所有生徒到场,连许多教习和闻讯而来的城中士绅也挤在廊下旁听。今日的辩题,直指核心——“忠之释义”。
辩论伊始,尚在经义范畴内引经据典,气氛还算平和。然而,当原燕藩旧将之子赵铭起身发言时,场内的温度陡然升高。
赵铭年方弱冠,眉宇间带着将门之后的英气,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傲气。他朗声道:“《论语》有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学生以为,忠有其道,亦有其序。昔年燕王镇守北疆二十载,厉兵秣马,使边境百姓免遭鞑虏蹂躏;肃清匪患,使商旅之路畅通无阻。此保境安民之伟绩,北平父老有目共睹!此非大忠乎?若按新学所说,忠只在君王一身,无视社稷苍生,那燕王殿下昔日之功,又当如何论定?莫非保一方平安,反成了罪过不成?”
这番话,巧妙地将对旧主的怀念与对“忠”的质疑结合起来,顿时引起了在场不少旧族子弟的共鸣,低声议论四起,场上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学正杨慎之捻须蹙眉,正准备出言引导。
就在这时,寒门出身的王焕霍然起身。他身材瘦削,但目光炯炯,声音清越:“赵兄此言,学生以为差矣!燕王纵有保境安民之小惠,然其身为藩臣,不思尽忠王事,反举兵叛君,致使北地战火重燃,生灵涂炭!此乃小惠而大悖,私恩而忘公义!学生以为,真忠者,当如岳武穆,忠在社稷,志在安民,而非固守一姓一门之私利!今日之北直隶,已非燕藩之北直隶,乃大明之北直隶!吾辈学子当忠的,是推行清丈田亩、惠及万民之仁政的陛下!是广开学路、使我等寒门亦有出头之日的朝廷!”
他语气激昂,逻辑清晰,一番话掷地有声。许多寒门学子听得热血沸腾,纷纷叫好。
“说得好!”一声带着赞许的清朗之音从明伦堂门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朱高炽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在张文远等人的陪同下缓步走入堂内。
全场肃立。朱高炽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赵铭和王焕脸上停留片刻,温言道:“王生所言,深得忠义之本旨。须知忠君与爱国,本是一体两面,难以割裂。陛下宵衣旰食,推行新政,清丈田亩以均贫富,广开学路以育英才,此非最大的仁政为何?此非对社稷苍生最大的忠诚为何?”
他特意转向赵铭,语气恳切:“赵生提及往事,亦是人子常情。然则,令尊赵将军,曾是燕王府护军统领,勇猛善战,人所共知。如今朝廷不计前嫌,量才录用,赵将军在新军中亦任要职,为国效力。此足见陛下胸怀,朝廷大度。可见朝廷用人,唯才是举,唯忠是赏,不念旧恶。此方是‘天下为公’的大义所在啊!”
朱高炽这番话,既肯定了王焕的观点,又给了赵铭台阶下,更巧妙地宣扬了朝廷的宽宏和政策的正确性。赵铭闻言,脸上红白交替,最终深深一揖:“学生……学生受教了。”他抬起头时,眼中的桀骜似乎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思。
官学开学十余日后,学正杨慎之在例行巡查生徒课业时,偶然发现一批由南方某书院刊印的《孟子》注疏中,对“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一章的注解过于“直白”和“原教旨”,强调民本而轻君权。杨慎之眉头紧锁,立即下令将这批书籍全部收缴封存,改发由按察使司和翰林院联合审定的新注本。此事虽未大肆声张,却让官学内的教习们更加谨慎,深刻体会到当前文教风向的微妙之处。
《大明时报》北直隶版开始连载一位名叫王胜的退伍士兵的《分田日记》。日记用质朴甚至有些粗糙的文字,记录了一家七口从河南逃荒到北直隶,再到分得田产、安居乐业的详细经过。“今日下地归来,老母含泪说:‘这辈子终于有了自己的田,死了也能闭眼了。’”这样的文字,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官方文告都更能触动底层百姓的心弦,无声地瓦解着各种对新政的质疑。
深夜,曾在燕王府当差二十余年、掌管文书档案的老吏孙福,颤巍巍地从箱底翻出几卷珍藏的燕王朱棣的手迹诗文。他对着昏黄的油灯看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将这些曾经视若珍宝的墨迹,一页一页投入了灶膛。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他布满皱纹的脸,他对正在灯下刻苦研读新学教材、准备来年官学考试的孙子轻声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好念这些新书,将来若能考取个功名,才是真正的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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