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皇家军事学院附属演武场。
这里与南京城内任何一处校场都截然不同。没有飞扬的尘土,没有杂乱无章的呼喝,甚至没有多少战马的嘶鸣。目之所及,是平整得如同镜面般的夯土地面,以白灰划出笔直的线条,分割出不同的训练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汗水的咸涩,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铁一般的纪律感。
天色未明,凄厉的铜哨声便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
“嘟——嘟嘟嘟——”
如同条件反射,营房内瞬间响起一片急促的窸窣声。新军第一师试点营的士兵们,如同被弹簧弹起,从硬板床上翻身坐起,在黑暗中凭借着数月来形成的肌肉记忆,开始整理内务。被子必须叠成大小统一、棱角分明的“豆腐块”,洗漱用具在指定位置摆放成一条直线,地面一尘不染。任何不合格之处,等待他们的将是全队连坐的惩罚——也许是绕着巨大的校场跑上二十圈,也许是晚餐时只能看着别人吃肉。
“快!快!动作快!三十息内,营房外列队完毕!”队正(连长)粗粝的吼声在营房间回荡。
士兵王栓子,一个来自山东的农家子弟,入伍前只知道抡锄头,此刻却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一切,跟着同袍们冲出营房,在朦胧的晨光中,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挺胸收腹,站得如同一根钉入地面的标枪。他穿着厚实的蓝色棉布军装,小腿打着绑腿,头上是带着护颈的八瓣帽儿盔,虽然沉重,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归属感和束缚感。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是一个时辰雷打不动的体能操练:全副武装越野跑、俯卧撑、引体向上、跨越障碍……这些名词对王栓子来说曾经无比陌生,如今却成了每日的梦魇与必修课。汗水浸透了军装,肌肉酸痛得如同撕裂,肺叶火辣辣的,但他不敢停下,更不能抱怨。因为教官冰冷的目光和随时可能落下的军棍,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人恐惧。
“记住!你们不是农夫,不是流民,是陛下的新军!是帝国的利刃!利刃,就需要千锤百炼!”教官的咆哮声伴随着皮鞭破空的声音,抽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晨练结束,匆匆吃过由后勤司统一配送、热量经过计算的早饭(通常是杂粮饼、咸菜和一碗不见油腥的菜汤)后,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队列训练,是新军操典的核心,也是王栓子最初觉得最无用、最枯燥的部分。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
教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如同念诵咒语。士兵们则如同提线木偶,在口令下重复着简单到极致的动作。抬手的高度,迈步的幅度,转体的角度,都必须分毫不差。阳光下,一排排雪亮的燧发枪刺刀(训练用木棍)必须形成一条笔直的、闪烁着寒光的钢铁线条。
“王栓子!出列!”教官的厉喝让王栓子一个激灵。
“你,为什么比别人慢半拍?为什么胳膊抬低了半寸?”教官走到他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吼道,唾沫星子溅了他一脸。
“报……报告教官!小的……我……”王栓子紧张得舌头打结。
“在军营,没有‘小的’!只有‘士兵’!回答错误,全队加练半个时辰!”教官毫不留情。
王栓子羞愧地低下头,听着身后同袍们压抑的喘息和隐隐的埋怨,心中充满了委屈和不解。当兵打仗,不是应该练习如何砍杀吗?整天这样走来走去,有什么用?
这种疑惑,普遍存在于大多数新兵心中。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习惯了散漫,如今却被强行塞入一个精密、刻板、不容置疑的框架里。不适应、抵触、甚至偷偷的咒骂,在训练初期如同野草般滋生。
然而,变化在潜移默化中发生。
当全营五百人,在鼓点的指挥下,能够踏着完全一致的步伐,如同一堵移动的蓝色城墙般前进、后退、转向时,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连他们自己都感到震撼。当他们在烈日下站立一个时辰,汗水流进眼睛都纹丝不动时,一种属于集体的骄傲和韧性,开始取代个人的散漫。他们开始模糊地意识到,这种看似愚蠢的整齐划一,似乎蕴含着某种可怕的力量。
队列训练之后,是武器操练。这更是对旧有军事观念的彻底颠覆。
没有个人武艺的炫耀,没有花哨的招式。燧发枪的操作被分解成几十个标准步骤:验枪、装药、装弹、压实、举枪、瞄准、击发……每一个步骤都有严格的规定和口令,要求士兵在高压下也能如同机械般准确完成。
“第一排!举枪——”
“砰!”
“第二排!举枪——”
“砰!”
轮射战术是训练的重点。士兵们被分成三排,第一排射击后迅速退至最后一排装填,第二排上前射击,如此循环,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输出。这要求极高的纪律性和配合,任何一环出错,都会导致火力中断,甚至引发混乱。
王栓子最初手忙脚乱,不是装药时洒了火药,就是击发时因为紧张而忘了扳开击锤。燧发枪虽然比火绳枪简便,但对于这些大多目不识丁的士兵来说,依然是复杂而危险的器械。训练中,偶尔会听到燧石打空的咔哒声,甚至因为操作不当导致的轻微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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