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的狂笑与西凉军阵的欢呼如潮水般汹涌，在校场上空久久回荡。灼热的战意与近乎狂热的崇拜几乎点燃了空气，仿佛每一寸土地都在震颤。
吕布立于高台之上，身披荣光，目光如炬，再次缓缓扫向席侧的沈风。那眼神倨傲而凌厉，仿佛在无声宣告：凡人的技艺，岂能与天神之力抗衡？
然而，就在这片沸腾的喧嚣中，董卓洪亮的声音再次压下了一切。他显然被这接连两次的神射彻底激发了兴致，肥胖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精彩！着实精彩！”董卓大手一挥，“吾儿奉先之勇，自是冠绝天下！沈风亦是技艺通神！看得咱家心潮澎湃！不过…”
他话音一顿，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与挑战的光芒，对左右喝道：“取咱家那件宝贝来！光是射靶，未免有些看腻了，咱家要再加点彩头，玩点更妙的！”
片刻后，一名侍从小心翼翼捧着一个锦盒快步上前。董卓打开锦盒，从中取出一物。
刹那间，仿佛有一抹凝萃的碧色流光溢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件通体碧绿无瑕的玉璧，玉质温润剔透，仿佛蕴藏着一汪深潭。玉璧之上，天然形成的虎纹斑驳游走，宛如活物，透着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玉璧约有四寸大小，造型古朴，最为奇特的是，它中间的孔洞极其狭小，粗略看去，仅容三指并拢穿过。
“此乃西域进贡的‘虎魄灵璧’，乃是不可多得的异宝。”董卓将其高高举起，让阳光透过那狭小的孔洞，“寻常箭术，已不足为奇。咱家今日便要看看，何为真正的神乎其技！”
他大手一挥，声如雷霆：“来人！将此玉璧，置于新设箭靶的红心之上，以金钉固定！”
命令一下，立刻有军士快步执行。当那枚碧绿欲滴的玉璧被小心翼翼地镶嵌在百步外的箭靶中心时，那狭小的孔洞在远处看来，几乎微不可见，只是一个极其模糊的小黑点。
董卓环视全场，看着众人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尤其是吕布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沈风依旧平静的侧脸，得意地笑道：“规则很简单！你三人——”他指向吕布、沈风，以及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曹性，“皆可试射一箭！”
“目标，不再是靶心，而是这玉璧之中的孔洞！”董卓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趣味，“箭矢须穿过那三指之孔，方为胜者！若是箭簇、箭杆，哪怕只是擦碰到玉璧边缘…”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加重了语气：“便需赔咱家千金！当然，若是箭矢能无损玉璧，穿过那孔洞，不仅这价值连城的‘虎魄灵璧’归他所有，咱家另有重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哗——！”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但这次的哗然声中，充满了骇然与窒息感。
虽说射中之后能获得加官晋爵，还能获得一块价值千金的珍稀玉璧。
但百步之外，射击一个四寸玉璧上的三指孔洞？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莫说射击，便是寻常人瞪大眼睛，也未必能在百步之外看清那孔洞所在。稍有微风，箭矢便有毫厘之差，而毫厘之差，便是千金之损！甚至可能损毁国宝，引来杀身之祸！
这已非比试箭术，简直是在赌命！赌运气！赌那虚无缥缈的天意！
曹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只是让他射中百步外的靶心，他仍有信心一试，可要他射这玉壁内的小孔，他真想高呼一句：“臣妾做不到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吕布，却见吕布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远处的玉璧，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那刚刚平息的战意又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只是这燃烧中，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吕布确实感到了压力。
他神力无敌，可开硬弓，射远靶，甚至洞穿箭靶。但力量在此刻似乎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那小小的孔洞，要求的不再是毁灭性的力量，而是极致的精准、稳定和控制力！力量稍大一分，箭速过快，可能未及微调便已错过；力量稍逊一分，箭矢飞行百步后恐怕早已飘忽不定。
他的箭，是毁灭之箭，而非绣花之针。
高台上，董卓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三人的反应。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看看，自己麾下这头最强的猛虎，和沈风这只孤狼，究竟谁的锋芒更盛，谁的神经更强韧！
至于千金之赏，玉璧之贵，在他眼中，远不及这场好戏来得重要。
更何况，只要沈风射出这一箭，他便已稳操胜券。
若中，则名正言顺收其麾下，区区千金何足道哉？若中璧而损，则其人便须为他效命以偿；即便故意射偏，董卓亦可借机发难，逼其归顺。
蔡邕已是手心冒汗，低声对沈风道：“贤侄，此非儿戏，千金之数非同小可，玉璧更是国宝，若有闪失…不如…”
就在这时，吕布那如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
“义父！此议甚妙！布，愿试之！”
他一步踏出，气势惊人，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应下此挑战，更多的是源于他不肯服输的傲气，而非十足的把握。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于那个始终平静的青衫身影上。
他会如何选择？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沈风缓缓抬眸，再次望了一眼远处那几乎融入靶心背景中的微小绿点。
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锐光。
他对着董卓的方向，亦是对着全场，微微颔首。
声音依旧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敢请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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