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城西门外,尘土尚未落定。
马车碾过官道,车厢随着路面轻轻摇晃。蔡琰靠在窗边,素手微撩布帘,望着窗外不断掠去的枯黄景致,眉间凝着一抹难以化开的忧色。虽知父亲应无性命之虞,但“河东卫氏”四字,仍如巨石压在心口,沉甸甸的,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蹊跷。
沈风坐在她对侧,目光并未直视她,却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他沉默片刻,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一个粗陶水罐和一块用干净布巾包着的面饼,递了过去。
“昭姬,”他开口,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此去洛阳路途尚远,为尽快追上蔡公,我们途中会少作停留。先用些干粮,垫一垫。”
蔡琰闻声,放下布帘,转回身来。她接过水罐和面饼,轻声道:“多谢文虎兄长。”
指尖无意间触到沈风的掌心,一瞬即分。两人却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小口吃着干硬的面饼,就着清水,动作依旧保持着世家女子特有的优雅,但速度却不慢,显是听进了沈风的劝告。
沈风自己也拿起一块饼,默默吃着。车厢内一时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车轮滚动的轱辘声。
“文虎兄长,”蔡琰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那副轻甲…很重要吧?”
她记得沈叁当时急切阻止的神情。
沈风咀嚼的动作停了停,随即不在意地道:“一副甲胄而已,身外之物。能换得眼下行程顺畅,值得。”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沈风打断她,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甲胄是用来护人的。如今它能护送我们平安抵达洛阳,便是尽了它的本分,甚好。”
蔡琰握着水罐的手紧了紧,斗篷的风帽早已落下,露出清丽却带着倦色的容颜。她抬眼看向沈风,见他神色平静,目光坦荡,那份视珍贵铠甲如寻常物事的豁达,以及话语中纯粹的守护之意,让她心湖微漾,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流。
她自幼见惯名士清谈、礼尚往来,却少见这般毫无矫饰、近乎笨拙的实在。
她低下头,声音更轻了些:“这一路,多亏有兄长护持。否则,昭姬不知…”
“份内之事。”沈风言简意赅,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再三言谢,“我既答应了护送蔡公赴洛,自当尽力。”
谈话间,马车忽然猛地颠簸了一下,像是碾过了一个不小的坑洼。蔡琰猝不及防,身体向前一倾,险些撞到车厢壁。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及时伸了过来,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助她稳住身形。
“小心。”沈风的声音近在耳边。
那手掌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粗布衣裳传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粗糙和温热。蔡琰像是被烫了一下,身子微微一僵,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极淡的红晕,忙低声道:“多谢兄长。”
手臂上的力道随即礼貌地松开,仿佛刚才那一扶只是出于纯粹的礼节。
气氛似乎有片刻的凝滞,比之前的沉默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微妙。
沈风收回手,目光转向窗外,仿佛被忽然急速后退的田垄吸引了注意。他宽阔的肩背在粗布衣衫下显得紧绷,方才那一扶的迅捷与此刻刻意维持的平静形成了细微的对比。
车轮的轱辘声重新填满了空间,却压不住某种无声的涟漪在荡漾。
蔡琰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水罐冰凉的边缘。那一点残留的温热还贴在她的手臂上,陌生,却并不令人抗拒。她自幼长于深闺,所接触男子非父即仆,何曾有过这般…近乎肌肤之亲的触碰。
而他……
她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对面的男子。他侧着脸,下颌线条硬朗,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股沉静如山岳的气质。他说的“份内之事”,他舍弃轻甲时的毫不犹豫,他方才迅疾而稳妥的一扶,一切都是那么简单、直接。
这种截然不同的气息,让她在忧惧与彷徨中,莫名地抓住了一丝奇异的安定。
“文虎兄长,”她又轻声开口,这一次,声音里少了几分客套的疏离,多了些探究的意味,“到了洛阳之后,你有何打算?”
沈风转回脸,目光与她相接:“大概会在洛阳呆上一段时间吧…”
他当初劝父亲接下护送蔡邕的差事,本就存了前来洛阳寻个机缘的念头。待到董卓退出历史舞台,东汉末年的割据时代便将拉开大幕。凭着他先知历史走向的先觉优势,再加上他的本事,未尝不能为他沈家谋划一个出路。
蔡琰听着,那“一段时间”几个字悄然落入心湖,竟激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涟漪般的欣悦。
她甚至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文虎兄长选择停留,是否…也有一丝缘由是因为我?
这念头刚一冒头,便被蔡琰迅速压下,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暗自庆幸车厢内光线晦暗,应看不真切。她自幼受礼教熏陶,深知女子心思当矜持含蓄,这般自作遐想实属不该。可那一点莫名的窃喜,却像初春冻土下顽强钻出的嫩芽,悄无声息地舒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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