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张纸上。
纸上的东西,他一个都看不懂。
那不是任何一种他已知的文字,更不是什么阵法符箓。
它们就像是工匠绘制的最精密的机括图纸,却又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诡异规律,仿佛在描绘天地间某种不为人知的底层至理。
尤其是被她指尖点中的那个六边形环状符号,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心悸,似乎那就是盘踞在他体内,啃噬他骨血的恶魔的真实面目。
他看不懂。
但他看懂了林晚眼中的认真,那种视世间万物为基本粒子的、纯粹的探究。
那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眼神。
那是神明俯瞰众生的眼神。
赵奕艰难地移开目光,喉咙干涩得厉害。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在这个女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林晚收回纸,重新折好,小心地放入怀中,动作珍而重之。
“是解释,也是答案。”
她抬眸,迎上赵奕探究的视线,决定用他能理解的方式,为他揭开这个世界的一角。
“王爷体内的毒,很精妙。它不是单一的毒药,而是两种。”
赵奕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种,来自西域的某种罕见植物,它的作用是麻痹你的神经,让你四肢无力,感知渐失,最终成为一个活着的废人。”
“另一种,”林晚的语气冷了几分,“是宫廷秘法炼制出的重金属毒素。它会缓慢沉积在你的骨骼和内脏中,不断腐蚀你的生机。这才是‘腐骨’之名的真正由来。”
她的话,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刀刀剖开他身体里最深的秘密,将他这几年来承受的痛苦,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两者混合,再辅以特殊的手法,让它们在你体内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一种毒麻痹了你对另一种毒的痛苦感知,让你死得更缓慢,更绝望。寻常大夫只能看出表象,根本无从下手。的确是天衣无缝的杀人手段。”
赵奕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这些年来,他遍请名医,耗费无数,却无人能说清他病症的根源。
而这个女人,仅仅是把了脉,看了伤口,就将一切剖析得清清楚楚。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林晚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话锋一转。
“不过,要解毒,我需要先知道这两种毒素的具体成分。所以,我需要一些东西。”
“说。”赵奕吐出一个字,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福伯,”林晚转向一旁早已听得心神俱裂的老管家,“劳烦您,给我准备一些东西。”
“明矾、皂角、上好的醋、石灰石、草木灰……还有,我需要一间通风最好的空房间,几套干净的瓷碗、银匙和炭炉。”
她报出了一连串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有的是厨房调料,有的是浣洗衣物所用,还有的是修建花园的材料。
福伯完全听不懂,这些东西和解毒有什么关系?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赵奕。
赵奕的目光深沉如海。
他同样不明白。
但他知道,从此刻起,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照王妃说的办。”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可动摇的威严。
“王妃所需,倾王府之力,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备齐。任何人,不得有误,不得多问。”
“是!”
福伯心中巨震,立刻领命而去。
王爷这句话,等同于将整个王府的调度大权,分了一半给这位新王妃!
很快,王府的下人们就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行动起来。
林晚选了东厢一间向阳且南北通透的耳房。
下人们将房间彻底清空,用清水反复擦洗,又用艾草熏了一遍。
然后,一盘盘、一罐罐林晚所要的东西,被整齐地摆了进去。
林晚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了炭炉和一桶清水。
她关上房门,将自己的房间,改造成了一个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简陋却五脏俱全的化学实验室。
青锋推着轮椅,将赵奕送到耳房的窗外。
透过窗户的缝隙,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赵奕看到,林晚先是将那些皂角捣碎,用热水浸泡,仔细地过滤出澄清的皂角液。
然后,她取来一个干净的瓷碗,从他伤口上,用一把消过毒的银质小刀,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不到一粒米大小的、带着脓血的腐肉。
她将那点腐肉投入盛着清水的碗中,轻轻晃动,待其溶解。
接下来的一幕,让赵奕和青锋的眼睛,都瞪大了。
只见林晚用一根细细的空心草管,蘸取了皂角液,凑到嘴边,对着那碗溶解了腐肉的毒水,轻轻吹出了一个泡沫。
一个晶莹剔透的泡沫。
那泡沫在灯火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紫色。
“紫……”青锋下意识地低呼出声。
林晚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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