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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的高热虽退,伤势却依旧沉重。他大部分时间都陷在昏沉的睡眠里,偶尔醒来,也是意识模糊,勉强用些流食汤药后,便又精疲力尽地睡去。苏清韫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喂药、擦身、更换伤处的纱布,做着一切她能做的事情。
秦苍每日会进来数次,禀报外界的情况,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主上的休养。
“吴奎派了心腹参将接管了葬雪关防务,正在关内大肆排查‘叛党余孽’,我们有几个外围的暗桩被拔除了,但核心人员无恙。”
“新帝的剿杀令已传遍北境各军镇,赏格极高,如今关内关外,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笔富贵。”
“我们散布在狼跳峡的假消息起了作用,吴奎派出了部分精锐前往查探,暂时减轻了关内的压力。”
“玄甲卫已分批隐匿入关,随时听候主上调遣。”
每一次禀报,都让苏清韫的心更沉一分。外面的局势,比想象的更加恶劣。他们如同被困在风暴中心的孤舟,四周皆是滔天巨浪。
谢珩在偶尔清醒的片刻,会强打着精神,听秦苍的汇报,然后用极其微弱的声音,下达简短的指令。
“……按兵不动……继续散布流言……引他们去……黑风坳……”
“……查清……吴奎与京都……联络渠道……”
“……鹰嘴涧……可有异动?”
他的思维依旧清晰,即便在重伤虚弱之时,依旧牢牢掌控着大局的脉络。苏清韫在一旁听着,心中滋味难明。这个男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在权谋与杀局中起舞,连生死边缘,都磨灭不了他那份刻入骨髓的算计与掌控欲。
这一日,谢珩的精神似乎稍好了一些,在秦苍禀报完后,他没有立刻睡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坐在榻边的苏清韫。
几日不眠不休的照料,让她本就清瘦的脸庞更显憔悴,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原本清亮的眸子也布满了血丝。
“你去休息。”他看着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苏清韫摇了摇头,拿起一旁温着的药碗:“该吃药了。”
她小心地扶起他,将药碗递到他唇边。谢珩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将那一碗苦涩的汤药慢慢饮尽。
喝完药,他靠在软枕上,微微喘息着,目光却依旧落在她脸上。
“那本兽皮册子……还有那黑色薄片……还在吗?”他忽然问道。
苏清韫微微一怔,点了点头,从贴身之处取出那本以油布包裹的册子和那枚已失去光泽的黑色薄片。“在这里。”
谢珩的目光在黑色薄片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收好它们……尤其是这薄片,或许……还有用。”
他似乎话中有话,但并未明言。苏清韫想起在星骸之境中,这薄片曾被玉璜激活,显示出关于离开路径和“双钥共鸣”的信息,心中不由一动。难道谢珩知道更多关于这薄片的秘密?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将东西重新收好。
“葬雪关……”谢珩再次开口,声音愈发低沉,“关内……有一处‘观星台’,是前朝所建……你找个机会,让秦苍带你去看看。”
观星台?苏清韫心中疑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是与他之前研究星图有关?还是与那“星辉交汇之地”有关?
“好。”她依旧没有多问,只是应下。
谢珩似乎耗尽了力气,缓缓闭上眼,呼吸变得均匀起来,再次陷入了沉睡。
苏清韫为他掖好被角,看着他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他即使在伤重昏迷时,也依旧在谋划,在布局。他将兽皮册子和黑色薄片交给她保管,让她去观星台……这些举动,是信任?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利用?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无论他目的为何,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尽快好起来。
又过了两日,在医官的精心治疗和苏清韫的悉心照料下,谢珩的伤势终于有了明显的好转。高热未再反复,伤口也开始结痂,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已能保持较长时间的清醒,甚至可以在旁人的搀扶下,短暂地下床走动。
这日傍晚,秦苍再次进来禀报,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
“主上,刚接到密报,吴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秦苍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加强了关内几处要害的守卫,尤其是……军械库和粮草囤积处。而且,我们安插在吴奎身边的一个眼线……失联了。”
谢珩靠坐在榻上,闻言,眼中寒光一闪,脸上却不见丝毫意外。
“他若毫无察觉,反倒奇怪了。”他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新帝的旨意和巨额赏格,足以让很多人变成嗅觉敏锐的猎犬。吴奎不过是其中一条叫得比较响的罢了。”
“那我们……”秦苍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不急。”谢珩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让他查。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关内,还有哪些人心存异志。传令下去,所有核心人员,转入静默,非我亲令,不得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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