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殿里烧着足足的地龙,暖得有些燥人。上好的银丝炭在错金螭兽熏笼里无声燃烧,氤氲开一股沉水香混着安息香的味道。沈娇娇裹着一条厚厚的织金锦被,蜷在铺了厚厚白狐裘的紫檀木榻上,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湿透的云霞宫装早已被剥下,换上了柔软贴身的素白中衣,可那池水的阴寒仿佛渗进了骨头缝里,一阵阵发冷。
“小主,您再喝口姜汤驱驱寒吧。”彩蝶捧着一碗热气腾腾、颜色浓酽的姜汤,小心翼翼凑到榻边,圆圆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未褪尽的惊惶。
沈娇娇却猛地一哆嗦,像是被烫着般往锦被深处缩了缩,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娇嗔:“不要!又辣又苦,难喝死了!”她裹紧了身上的锦被,指尖捻着被面上繁复的缠枝莲纹金线,忽然用力一扯,将那昂贵的金线拽出几根毛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十二万分的委屈和挑剔:“这什么破被子!又硬又扎人!江南最下等的绣娘织的都比这软和!拿走拿走!给本贵人换十床顶顶细软的蚕丝被来!要苏州贡上的那种!少一床都不行!”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娇纵,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宫女内侍吓得一哆嗦,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这位新贵人,刚刚在御花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把贵妃娘娘都拽下水了,陛下非但没责罚,还……还说了那样的话。如今看这架势,怕不是个能折腾的主儿?
彩蝶也被自家小主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弄得有些懵,但还是硬着头皮劝:“小主,您身子要紧,这被子是尚宫局刚送来的上品……”
“上品?”沈娇娇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素白中衣衬得她小脸愈发苍白脆弱,眼尾那抹薄红却更显楚楚可怜,只是此刻里面烧着的是灼人的蛮横,“扎得本贵人浑身痒!都是些粗手笨脚的奴才!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快去换!再啰嗦,本贵人让陛下把你们都打发去刷恭桶!”她抓起榻上一个填了香草的引枕就朝彩蝶脚边砸去,动作间带着一种被宠坏了的、不顾后果的任性。
彩蝶吓得一哆嗦,差点把姜汤泼出来,再不敢多言,慌忙应了声“是”,带着几个宫女急急退出去张罗被子了。
殿内终于只剩下沈娇娇一人。刚才那股子灼人的骄纵蛮横如同潮水般瞬间从她脸上褪去,只剩下沉沉的疲惫和眼底深处冻结的寒冰。她赤着脚踩在厚实温暖的波斯地毯上,一步步走到巨大的黄铜菱花镜前。
镜中的少女,乌发如云,松散地披在肩头,湿漉漉的桃花眼还带着惊悸后的水光,眼尾那颗小小的、淡褐色的泪痣,在莹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她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那颗痣。萧珩那带着龙涎香与血腥味的冰冷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还有他那句如同魔咒般的低语——“好好学她,朕许你荣华富贵”。
学谁?那个早死的宸妃?就因为这颗位置一模一样的泪痣?
沈娇娇的指尖猛地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镜中的美人眼底,翻涌起浓烈的厌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前尘旧梦如破碎的琉璃,只留下模糊的光影和锥心的痛楚。她到底是谁?这颗痣……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刺痛猛地攫住了她的太阳穴!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了进去!沈娇娇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冰冷的镜框才勉强站稳。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破碎而混乱的光影——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正捏着一颗圆润饱满、色泽深紫的梅子,作势要喂向一只金丝笼里色彩斑斓的鹦鹉……梅子的清香仿佛就在鼻端……
画面戛然而止,剧痛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更深的空洞和眩晕。沈娇娇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梅子……为什么是梅子?
“沈贵人安好。”一个略显尖细刻板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打断了她的心悸。
沈娇娇迅速收敛了所有异样,脸上重新挂上那副骄纵不耐的表情,慢吞吞地转过身。只见殿门口站着一位身着深青色女官服饰的中年妇人,面容严肃,眼神锐利,身后跟着两队捧着朱漆食盒的宫女,正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姑姑,刘尚宫。
“皇后娘娘体恤贵人今日受惊,特赐下御膳,为贵人压惊。”刘尚宫微微屈膝,礼数周全,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她目光扫过沈娇娇略显苍白、只着中衣赤着脚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宫女们鱼贯而入,将沉重的食盒放在殿中的紫檀圆桌上,一一打开盖子。瞬间,浓郁复杂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春熙殿。
水晶盘里是片得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冰镇鲥鱼脍,旁边配着嫩黄的姜丝和碧绿的芥末酱;赤金葵瓣盘里盛着热气腾腾、油光红亮的红烧熊掌,浓郁的酱汁裹着颤巍巍的胶质;青玉荷叶碗中是炖得酥烂、香气扑鼻的驼蹄羹;还有玲珑剔透的水晶包子、掐丝珐琅碟里堆叠如小山的蜜饯果子……琳琅满目,极尽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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