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书房的红木书架高得抵到天花板,苏清沅踩着矮凳整理顶层的旧书时,木梯晃了一下,她慌忙攥紧书架边缘,指尖蹭到积灰的书脊,留下一道浅白的印子。窗外的雨还没停,晨雾裹着冷意钻进半开的窗,落在她露在袖口外的手腕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十点前把书房收拾完,顾先生要在这里见客。” 管家顾忠早上交代的话还在耳边,苏清沅不敢慢,从矮凳上下来时,怀里抱着的旧书没抱稳,哗啦啦散了一地。最底下那本皮质封面的相册摔开,掉出一张泛黄的纸 —— 不是照片,是张画,画着片蓝色的海,笔触比小远的蜡笔画细腻,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孤冷,右下角没有签名,只画了个小小的珍珠符号。
苏清沅蹲下来捡画,指尖刚触到纸页,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这蓝色的海,像极了小远当年在废墟里念叨的模样 —— 小远说 “海是蓝的,比黑屋子亮”,可这张画里的海,蓝得发暗,像结了冰的湖面。
“发什么呆?”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苏清沅吓得手一抖,画纸飘落在地。顾沉舟穿着银灰色的家居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他扫过地上的画,又看向苏清沅攥在手里的蜡笔画(她早上收拾时特意带在身上,怕被弄丢),眉梢挑了挑:“捡个东西也要半天?底层人做事都这么磨蹭?”
苏清沅慌忙把小远的画塞进围裙口袋,弯腰去捡地上的海画,手指刚碰到纸边,顾沉舟的鞋尖先一步踩在了画的角落。他的鞋底沾着点雨水,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正好盖在那抹暗蓝上。
“谁让你碰我的东西?” 顾沉舟的声音冷了几分,苏清沅抬头时,看见他盯着那张海画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 不像平时看她时的嘲讽,倒像是在看什么很遥远的东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那是他紧张时才有的小动作(她这几天观察到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清沅赶紧收回手,指尖却还残留着画纸的触感,那抹暗蓝像印在了她的皮肤上,让她想起七年前那个闷热的下午。
2008 年的汶川,她和小远在学校的旧教室里上课,突然天摇地动,天花板的水泥块砸下来时,她扑过去抱住小远,两人一起摔进了讲台下的缝隙里。黑暗里全是灰尘的味道,小远在她怀里哭,声音发颤:“姐,我怕黑,是不是以后都看不到太阳了?” 她摸出兜里的蓝色蜡笔(早上给小远买的),塞到他手里:“不怕,我们画海好不好?海是蓝的,比太阳还亮,等我们出去了,姐就带你去看真的海。”
小远攥着蜡笔,在她的校服袖子上画歪歪扭扭的波浪,画到第三笔时,蜡笔断了,他小声说:“姐,等我画完,我们就出去了对不对?” 她咬着牙说 “对”,可那片 “海” 没画完,救援的人就来了,小远被抬出去时,还攥着那半截蜡笔,脸上沾着灰尘,像个小花猫。
后来小远走了,她把校服袖子上的蜡笔画剪下来,和这张纸画叠在一起,藏在贴身的口袋里,藏了三年。
“想什么?” 顾沉舟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已经把脚挪开了,却没捡那张海画,反而盯着她的围裙口袋:“你兜里藏的什么?我的书房里,不允许有私人物品。”
苏清沅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捂住口袋。那里装着小远的蜡笔画,是她唯一的念想,她不能失去。“没什么…… 是我的东西,我马上收起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身后的矮凳,怀里的旧书又掉了几本,其中一本砸在地上,封面上的 “顾” 字烫金印子晃了她的眼 —— 是顾沉舟母亲的遗物箱,昨天顾忠特意交代过,让她别碰。
顾沉舟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他走过去,一把抓住苏清沅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他的指尖抵着她的口袋,能摸到蜡笔画的硬壳封面,“我再说一遍,拿出来。”
苏清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牙不肯松手。她想起小远临终前的样子,想起他攥着半截蜡笔说 “姐,我还没看到海”,想起这张画陪她熬过的无数个夜班 —— 她不能让顾沉舟把它拿走,不能让小远最后的念想也被毁掉。
“顾先生,这是我弟弟的画,我……”
“弟弟?” 顾沉舟打断她,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就是你用来碰瓷的那个‘死弟弟’?苏清沅,你还真是会用可怜当武器。” 他猛地拽过她的手腕,往壁炉方向拖,“既然你这么宝贝这张破画,不如把它烧了,省得你天天揣在兜里,想着怎么用它骗我的钱。”
壁炉里还有昨晚没燃尽的木炭,顾沉舟松开她的手,伸手就要去掏她口袋里的画。苏清沅慌得往后躲,却被他抵在壁炉边的大理石台上,后背贴着凉意,疼得她吸气。她看着顾沉舟的手伸过来,突然想起七年前在废墟里,她也是这样护着小远,护着那半截蜡笔 —— 这一次,她不能再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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