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获赦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北疆之地漾开圈圈涟漪,自然也传入了五原郡新任太守王智的耳中。这位自上任以来便孜孜不倦于搜刮地皮、充盈私囊的太守大人,闻讯后先是一怔,随即拍了拍他那油光锃亮的脑门,恍然记起似乎真有这么一桩“小事”被他抛诸脑后了。
当初离京赴任时,他那权倾朝野的兄长、中常侍王甫,曾将他唤至密室,阴恻恻地叮嘱过:“五原那苦寒之地,蔡邕老匹夫,乃待罪之身。此獠昔日在那朝堂之上,没少与我等作对,狂吠不止。你到了任上,须得‘好好照看’于他,若有机会……”王甫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伸出肥白的手掌,在空中虚虚一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也不是不可以。切记,要做得干净利落,莫要留下话柄。”
王智当时满口应承,只觉是举手之劳。然而,一到这九原城,眼见府库空虚,民生凋敝,与他想象中的“油水”相去甚远,他立刻将全副精神都投入到了如何巧立名目、横征暴敛的伟大事业中去,今日加赋,明日摊派,忙得不亦乐乎,竟将兄长交代的这件“私事”忘得干干净净。此刻听闻蔡邕不仅没在流放中冻饿而死,反而等来了赦免诏书,还要启程返乡,他这才恍然记起兄长的嘱托,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也觉得面上无光。
他并非没有尝试过。此前,他曾数次以言语暗示安阳县令李植,要他“酌情”处置蔡邕这个流放犯。岂料那李植看似恭顺,实则滑不溜手,每次不是装聋作哑,便是以“蔡伯喈乃名满天下之大儒,虽为流人,亦当以礼相待,以免物议”之类的话搪塞过去,让他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如今蔡邕即将脱离他的掌控,若让其安然返回中原,兄长王甫那边,自己该如何交代?
眼珠一转,王智计上心头。他得知蔡邕一行人返回中原,必定要途经郡治九原城,便立刻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至安阳城蔡邕住处。信中言辞颇为“恳切”,声称久仰蔡中郎(蔡邕曾官至左中郎将)大名,惜乎缘悭一面,如今蔡公蒙恩赦免,荣归故里,他作为一郡太守,理当略尽地主之谊,于九原城中设下薄宴,一来为蔡公饯行,二来也算了却一桩仰慕之心愿。
这封信送到蔡邕手中,不啻于一道催命符。蔡邕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凉,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一郡太守,秩比两千石,封疆大吏,如此屈尊降贵,为一个刚刚脱罪的流放犯设宴送行,于常人而言,或许是莫大的荣耀;但于深知宦官集团手段、且与王甫有旧怨的蔡邕看来,这无异于鸿门宴,席间杯盏交错之下,隐藏的可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太守相邀,他一个无官无职的平民,又岂能公然拒绝?那岂不是授人以柄,给了对方发难的借口?
蔡邕在房中踱步,忧心如焚,将心中苦恼说与卫铮知晓。卫铮听罢,冷笑一声:“老师不必过分忧虑。王智此獠,贪婪酷虐,却未必有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谋害名士的胆量。他若真敢如此,恐怕他那兄长王甫也保不住他,清流物议足以让其身败名裂。此次邀宴,多半是试探,或者想寻些由头折辱老师,最多……便是在饮食中做些手脚。”
他沉吟片刻,目光坚定地看着蔡邕:“老师放心,此行弟子必当随侍左右。宴席之上,凡是酒水饭食,皆由弟子先行试过,确认无恙,老师再行食用。他王智若敢用强,哼,弟子这手中的青锋宝剑,也好久未曾饮血了。”他话语平静,却自有一股凛然难犯的杀气透出。
蔡邕看着眼前这位已然褪去青涩、英气逼人的弟子,心中稍安。他知道卫铮武艺大成,麾下亦有能人,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有他相伴,安全便多了几分保障。无奈之下,也只得点头应允:“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届时便依鸣远之言,一切小心为上。”
既已决定护送蔡邕返乡,归途漫漫,盗匪、乱兵、乃至可能来自王智的暗中阻挠,皆不可不防。卫铮需集中麾下力量,而首先,便是要向授业恩师李彦辞行。
他再次来到李彦那处位于乡野的简朴院落。听闻卫铮来意,李彦抚着长须,眼中虽有几分不舍,但更多的却是欣慰与赞赏。“好,好!鸣远你能有始有终,不负蔡公,此乃君子之风,大丈夫所为!”他朗声赞道,“况且,你之学业,确已大成。雏鹰羽翼已丰,自当翱翔于九天之上,若长久困于我这小小的巢穴,反是害了你。”
李彦将卫铮引至院中石凳坐下,神色转为郑重,语重心长地嘱咐道:“鸣远啊,于武艺一道,为师能教的,已然倾囊相授,再无保留。往后的路,便靠你自身勤修不辍,切记,‘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武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不可有丝毫懈怠。”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越了眼前的篱笆院墙,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至于韬略谋断,你的另一位老师,卢植卢子干,其才学胜我十倍。他乃海内名儒,通晓经籍,更精于军阵之事。习武练兵,可为猛将,成就万人敌之勇。然,欲为三军统帅,执掌千军万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则非深究文韬武略不可。唯有如此,方是真正的帅才,方能驾驭那些桀骜不驯的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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