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咽下了所有话语。眼前的场景,他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胃里泛起一阵冰冷的酸意。记忆如雨林中潮湿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热带雨林里,新兵蛋子第一次踏上战场,攥着枪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嘴里却念叨着要活着回去给妹妹买糖;国安局执行任务前,队友笑着拍他的肩,说等完事了去巷口吃那家辣得人直跳脚的火锅,结果那顿饭,终究成了无人赴约的遗憾。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种场景,他见过太多次。每一次,都意味着鲜活的生命即将被碾碎,成为宏大叙事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他想说点什么,或许是安慰,或许是鼓励,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语言在这种时刻是苍白的,甚至是一种残忍。他能给的,只有沉默的陪伴和一句最朴素的真理。
他抬起手,用力拍了拍王二柱的肩膀。掌心下,少年突出的肩胛骨硌得他有些心疼,仿佛一碰就会碎。他用一种近乎沙哑的低沉嗓音说:“活着,比什么都强。”
这句话,既是对王二柱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下去,是他唯一且必须完成的任务。至于如何活,用什么方式活,他需要时间去观察,去适应。
话音未落,一声尖利的吼叫便撕裂了村口短暂的沉默:“李宇文!名字报上来!年龄!籍贯!”
声音来自一个高个子衙役,他手里拿着一卷泛黄卷边的册子,正用一根削得尖细的炭笔在上面划拉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毒蛇在枯叶上爬行。旁边一个矮个子衙役则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零星躺着几块碎银子,在日光下闪着吝啬的光。那便是传说中的“安家费”了。可当李宇文清晰报出“李宇文,乾国永安县李家村,虚岁十六”后,矮个子衙役却只从怀里摸出半个干硬得像石头的窝头,“啪”地一声甩在李宇文脚边,碗里的银子纹丝不动,仿佛生了根。
“怎么不给银子?”李宇文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一股熟悉的怒火从他胸腔里窜起,瞬间点燃了他眼底的寒星。他前世最恨的就是这种中饱私囊、欺压弱小的蛀虫。在部队里,这种人会被战友唾弃;在国安局,这种人是重点打击对象。但这里是古代,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规则的陌生世界。他必须压下这股怒火,否则,第一个死的就会是他自己。
原主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县衙张贴的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凡应征壮丁,每户赏银五两”。就算这具身体是替堂弟来的,银子可以没有,但最基本的安家费,断没有克扣的道理。
高个子衙役“啪”地一声合上册子,斜睨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给你个窝头就不错了,还想要银子?”他猛地伸手,狠狠推了李宇文一把,“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看你识相,连这窝头都轮不到你!赶紧拿着,再废话,军法处置!”
李宇文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怀里的木箱子却抱得更紧,棱角几乎要嵌进他的肋骨。
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麻木,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他不能退缩,一旦退缩,就会被这群饿狼彻底吞噬。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评估着眼前的形势:对方有两人,都有武器,自己赤手空拳,胜算不足三成。而且,动手之后呢?杀了他们?然后被通缉,带着一群手无寸铁的少年在荒野里等死?不,这不是他李宇文的风格。他擅长的是在绝境中寻找最优解,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他死死盯着衙役那根沾着炭灰、指甲缝里满是污垢的手指,又扫过周围少年们一张张蜡黄、惊恐、敢怒不敢言的脸。
他的手指悄悄滑到木箱子的铜锁扣上——那锁扣是原主父亲留下的,边缘被岁月和摩挲磨得锋利,在掌心留下一道冰凉的触感。若是真动起手来,这玩意儿倒能当个趁手的武器。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窝头,指尖捏着那硬得能硌掉牙的面团,仿佛能嗅到上面沾染的尘土和霉味。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行,窝头我拿着。但我要是到了县里,发现文书上写的安家费和你给的不一样,到时候是谁吃不了兜着走,你自己想清楚。”
他在赌。赌这个衙役胆小怕事,赌这个衙役不想把事情闹大。他的话里没有威胁,只有陈述一个事实。而这个事实,足以让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贪官心惊胆战。
高个子衙役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打翻了的调色盘,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得像根豆芽菜的少年,眼神竟如此锐利,话语里藏着刀子。
李宇文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可转念一想,这少年要是真去县里闹起来,自己私吞银子的事说不定会被捅出去,到时候别说饭碗,脑袋都可能保不住。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狠狠摔在李宇文脚边,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叮当”声:“拿着!别再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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