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攫住了他,李宇文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疯狂搅动。他倏然睁开双眼,预想中后背被子弹击穿的剧痛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仿佛有条冰冷的巨蟒正缠绕在他的胸腔,越收越紧。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用生锈的钝刀缓慢割开喉咙,火辣辣地疼。
他下意识想抬手抚上闷痛的胸口,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粗糙的手像铁钳般死死攥住。手腕处传来麻布摩擦的刺痛,那布料粗糙得如同砂纸,磨得皮肤阵阵发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针在扎。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霉味,像是从百年未开的朽木棺材里散发出来的,混杂着劣质柴火燃烧后呛人的焦糊气,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牲畜的臊臭味。这股气味与他记忆中雨林里弥漫的硝烟、腐叶和血腥味截然不同,冰冷而陌生,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他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他不在战场,他身处一个完全未知的地狱。
这是哪里?
李宇文艰难地转动眼珠,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低矮得令人窒息的土坯房。墙壁由夯土筑成,坑洼不平,布满了雨水侵蚀的深色泪痕和深浅不一的裂纹,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老人脸,每一道沟壑都刻着贫瘠与绝望。墙角堆着发黑的柴草,几只灰不溜秋的老鼠在草堆里窸窸窣窣地穿梭,对屋内的对峙毫不在意。屋顶的茅草稀疏得可怜,几束惨白的阳光如同利剑,从缝隙中直插而下,在布满尘土、还散落着几颗干瘪谷粒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光柱中,无数尘埃在无声地飞舞。
一根熏黑的房梁下,悬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在穿堂风中无力地跳动,光影也随之摇曳,将屋内人影拉扯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在墙壁上无声地舞蹈。土坯垒成的灶台冷清着,上面放着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底残留着几粒干硬的饭渣。整个屋子除了他身下这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板床,几乎再无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张缺了腿、用土坯垫着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黑乎乎的陶罐,大概是装水用的。
“官爷!您瞧瞧,这娃子醒了!他就是李宇文,虚岁十六了,够年纪当壮丁了!”
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猛地炸响在耳边,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瓦罐。说话的是个妇人,她正死死揪着李宇文的胳膊,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她脸上堆砌着谄媚的笑容,对着门口两个穿着皂衣、腰挎长刀的汉子点头哈腰,那笑容僵硬得像是用浆糊粘在脸上,谄媚中又藏着一丝急于摆脱的狠毒。她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散发着汗酸和油烟混合的气味,让她离得更近时,李宇文甚至能看到她头上插着的那根木簪都裂了缝。
门口的两个汉子,穿着的并非他熟悉的迷彩战术服,也不是国安局那身代表着秩序与力量的制服。而是样式古旧、布料粗糙的皂衣,像是从古装戏里走出来的衙役。他们腰间的长刀用粗布随意裹着,但那冷冽的金属光泽,以及刀柄上沾染的暗红色污渍(那绝不是铁锈),都无声地宣告着——那是开过刃的真家伙,饮过血的凶器。他们脚上蹬着的牛皮快靴沾满了新鲜的黄泥,鞋底还带着几根枯草,显然刚从外面进来不久。其中一人的刀鞘上,还挂着一个用兽骨做成的酒壶,散发着淡淡的劣酒气味。
“李宇文?”
他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粗糙的砂石在摩擦。这根本不是他那经过千锤百炼、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而是一个属于少年人的、单薄又虚弱的声线。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怎样瘦弱的手啊!皮肤蜡黄,骨节嶙峋,手掌上没有半点他熟悉的、因常年握枪而结成的厚茧。取而代之的,是几道因干农活留下的细小划痕和水泡破裂后的新肉。这双手,脆弱得仿佛一折就会断,与他记忆中那双布满伤疤、稳定如磐石的手,判若云泥。
这不是他的手!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官爷走!”妇人见他呆若木鸡,又猛地一扯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她的语气瞬间变得刻薄而暴躁,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猪,“家里就你年纪最大,你不去当壮丁,难道要让你堂弟去?他还小,怎么经得起军伍的苦!你就是个白眼狼,吃我们家的饭,穿我们家的衣,现在该你为家里出份力了!”
堂弟?壮丁?
就在这时,一股混乱而庞大的记忆洪流猛地冲进他的脑海,剧烈的胀痛让他眼前一黑。
乾国,永安县,李家村……十五岁的孤儿李宇文,父母早亡,寄人篱下……十三岁的堂弟李小虎,叔父婶娘的掌上明珠……乾国二百七十一年,朝廷征丁,守卫雁门关,每家必出一丁……叔父婶娘舍不得亲儿,便将不够年纪的他推出去顶缸……懦弱的原主被连打带骂,惊惧交加,一口气没上来,竟活活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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