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训结束,天色已然大亮,但戈壁滩上的寒气仍未散尽,阳光有气无力地洒在营地里,带不来多少暖意。
胡彪没有立刻下令出发,而是带着烽火哨一行人,走向营寨角落一处由原木和土坯垒成的低矮建筑——磐石营的军械库。
与主营其他部队相比,烽火哨补充装备的优先级显然排在末尾。
军械库门口,一名头发花白、缺了只耳朵的老辎重兵,正靠着墙根打盹,身旁堆着些破损的兵甲,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皮革和桐油混杂的气味。
胡彪上前,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那老兵的靴子:“老苟,醒醒!领东西!”
老苟一个激灵醒来,浑浊的眼睛看清是胡彪,嘟囔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是胡队正啊……又要出哨?这次要什么?”
“老规矩,给新来的补齐家伙。”胡彪指了指身后的李默。
老苟那双见惯了生死的眼睛在李默身上扫了扫,尤其在李默那身过于“干净”的赭红色新军服上停留片刻,嘴角撇了撇,没说什么,转身钻进昏暗的库房。
片刻后,他抱着几件物事走了出来,随手丢在李默面前的空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喏,就这些了,自己看吧。”
地上躺着的,是一件颜色暗沉、胸前带着几处不明显但已粗略缝合过的破口的皮甲;一顶边缘有些变形的皮盔;还有一把弩——木制的弩身布满划痕和干涸的泥污,弩弦看起来灰暗缺乏韧性,金属弩机部分更是覆盖着一层褐色的锈迹。
这些装备,用“破旧”来形容都算是褒奖,更像是从阵亡者或报废品堆里勉强挑出来的。
“嗤……”旁边的石头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嗤笑,抱着膀子,等着看李默这个“少爷”如何面对这堆破烂。
其他几个老兵虽然没笑,但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漠然和习以为常,在烽火哨,能领到东西就不错了,好坏全凭运气。
胡彪面无表情,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
他看向李默,想看看这个昨日表现“邪门”的新人会作何反应。
是抱怨?
是嫌弃?
还是默默忍受?
李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既没有流露出对装备破旧的不满,也没有故作姿态地表示不介意。
他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先捡起了那件皮甲。
手指拂过皮甲表面的刮痕和那几处缝合口,触感僵硬。
他用力捏了捏关键部位的皮革,感受其韧性和厚度,又凑近闻了闻,除了霉味,还有一丝极淡的、未能完全散去的血腥气。
心中立刻对这皮甲的防御能力有了初步判断——抵挡流矢和轻微劈砍或许勉强,但面对强弓直射或大力劈砍,形同虚设。
接着,他拿起了那把弩。
入手沉重,重心有些偏。
他仔细检查弩臂,发现有细微的裂纹,但不至于立刻断裂。
最关键的是弩机和弩弦。
他尝试着轻轻扳动弩机,阻力晦涩,发出“嘎吱”的轻响,显然内部机括缺乏保养,锈蚀严重。
而那根弩弦,更是干枯缺乏油脂,弹性不足,严重影响射击威力和精度。
“喂,书生!”石头见李默只是低头摆弄,忍不住开口嘲讽,“看得那么仔细,能看出花来?这玩意儿可不是你们长安城里的笔墨纸砚,摆弄坏了可没处换去!”
李默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嘲讽。
他抬起头,看向老苟,语气平静地问:“老哥,可有保养器械的物件?些许桐油、软布、细沙,还有一块干燥的磨石即可。”
老苟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李默,又看了看胡彪。
胡彪微微颔首。
老苟这才嘀咕着转身,又拿了一个小木盒过来,里面装着李默所要的东西,都是最普通、最基础的保养工具。
李默道了声谢,不再理会外界,直接席地而坐,将弩放在膝上,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先是用细沙仔细擦拭弩身上的污垢和浮锈,动作轻柔而专注,避免损伤木质本身。
然后,他取过一点桐油,用软布蘸取,极其耐心地、一点点地擦拭弩臂和弩身,为其补充油分,防止干裂。
对于关键的弩机部分,他更是小心翼翼,用削尖的细木棍蘸着少量桐油,探入机括缝隙,一点点地清理内部的锈迹和污垢。
他的动作流畅、精准,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保养一件杀人凶器,而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每一个步骤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起初,石头等人还带着看笑话的心态,但渐渐地,他们脸上的嘲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不解。
他们都是老兵,自然知道保养兵器的重要性,但平日里最多也就是用布擦擦,上点油了事,何曾见过如此细致、甚至堪称“优雅”的保养流程?
“装神弄鬼……”石头低声嘟囔,但声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底气。
胡彪抱着胸,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李默的每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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