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中州城的青灰色城墙染成一片暗沉的赤金。我勒住的缰绳，胯下神驹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喷出两道白气。九万玄甲铁骑在身后列成森严的方阵，玄黑色的字大旗在猎猎西风中舒展，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
陛下，前方十里便是中州主城。墨尘策马来到身侧，象牙白折扇轻摇，语气带着惯有的从容。他那件月白锦袍在这肃杀的军阵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洽——就像棋盘上那颗看似无用，实则掌控全局的闲子。
我没有回头，目光越过稀疏的防护林，落在远处那道横亘天地间的城墙上。九域中心的雄城果然名不虚传，青灰色的砖石垒砌到难以仰望的高度，箭楼如猛兽獠牙般森然排列，垛口后隐约可见攒动的人头和闪烁的甲胄寒光。夕阳正沿着城垛缓缓下沉，将墙影拉得老长，仿佛一条蛰伏的巨龙。
三万禁军，加上西漠援军...我屈指轻叩马鞍上的青铜虎头，金属冰凉的触感让躁动的心绪稍平，萧战倒是舍得下本钱。
西漠王庭怕是把压箱底的家当都搬来了。墨尘折扇指向城头西侧飘扬的狼头旗，那是西漠苍狼卫的旗号，据说萧战亲自带来了八千精锐。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萧战，这个与我齐名的狮系战神，终于要在中州城下一决雌雄了么？三年前北境雪原的惊鸿一瞥，他那杆染血的狼牙枪至今仍清晰如昨。
全军止步，扎营！我扬声道，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呼啸的风声，传遍整个军阵。玄甲铁骑如潮水般停下脚步，甲叶碰撞声戛然而止，只余猎猎风声和战马嘶鸣。
就在此时，城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银袍将军推开簇拥的卫兵，凭栏而立。夕阳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影，猩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虽然隔着数里之遥，但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精准地锁定了我的位置。
萧烬！一声暴喝如惊雷般滚过原野，清晰地传到军阵前沿，别来无恙啊！
墨尘折扇微顿：倒是省了我们投石问路的功夫。
我缓缓抬手，身后亲兵立刻递上那杆跟随我多年的长枪。枪身玄铁铸就，在残阳下泛着暗哑的光泽，虎口处早已被摩挲得光滑如玉。当我握紧枪杆的刹那，整支军队的气势为之一变，宛如沉睡的雄狮猛然睁开了眼睛。
萧战，我将长枪直指城门，玄甲手套摩擦枪杆发出细微的声响，三年前雪原一别，本王甚是想念。今日特来中州，与将军再较高下！
城头上爆发出一阵哄笑，随即被萧战粗暴地打断：休逞口舌之利！中州城防岂是你萧烬能撼动的？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锋在夕阳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有本事便放马过来，某家让你尝尝中州城的厉害！
冥顽不灵。我冷哼一声，调转马头面向大军，裂穹枪高高举起。九万铁骑同时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汇聚成撼动大地的雷鸣：吾皇万岁——
传朕旨意！长枪在空中划出威严的弧线，重重顿在地上，枪尖没入冻土三寸，三日内开城投降，可保城中百姓无虞！若负隅顽抗...我的目光扫过城头飘扬的各色旗帜，声音陡然转厉，本王将亲自踏平中州，鸡犬不留！
最后四字如同惊雷炸响，惊得城头上的几只寒鸦扑棱棱飞起。夕阳恰好沉入西山，最后一缕金光从城垛间消失，将整座雄城笼罩在渐浓的暮色之中。
萧战的怒吼声再次传来：狂妄！某家就在城中恭候大驾！
我勒转马头，裂穹枪斜指地面，枪尖滴落的不是鲜血，而是残阳最后一抹余晖。墨尘，我沉声道，传令各营，今夜加倍戒备。
陛下放心。墨尘折扇轻摇，月白身影在暮色中宛如谪仙，臣已令夜无影加强警戒，谅他们也不敢夜袭。
不是防他们夜袭。我望着渐次亮起灯火的中州城，目光锐利如鹰，是防某些人按捺不住。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陛下是说...
萧战虽是狮系猛将，却非鲁莽之辈。我策马向中军大帐行去，玄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敢如此托大，必有依仗。让雷啸天的狼骑营今夜枕戈待旦，西漠人最擅长夜战。
臣这就去安排。墨尘拱手行礼，转身时折扇轻叩掌心，若有所思。
暮色四合，中军大帐的牛油蜡烛已经点燃。我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指尖划过中州城的模型。青灰色的陶土城墙被打磨得光滑如玉，城门处插着一面小小的狼头旗。
西漠援军五千，禁军三万...我低声自语，指尖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萧战的主力应该藏在东门内，那里地势平坦，适合骑兵冲锋。
帐帘被轻轻掀开，带着一身寒气的雷啸天大步流星走进来，肩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陛下，各营布防完毕。末将已令狼骑营解开马鞍，随时准备出击。这位狼系猛将单膝跪地，玄色披风上的雪粒迅速融化成水珠。
起来吧。我头也不回，今夜有多少把握？
雷啸天起身，魁梧的身躯几乎顶到帐篷横梁：若敌军敢来，末将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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