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土包砖的城墙在夏日阳光下泛着灰白的光泽，墙头稀稀拉拉插着几面褪色的大炎旗帜，守城的兵丁拄着长矛，没精打采地望着城外。
时近正午，官道上不见半个商旅人影，唯有蝉鸣聒噪，更添几分沉闷。
县令孙德才坐在略显破败的二堂里，端着粗瓷茶杯，眉头紧锁。师爷躬着身子，低声禀报着刚收到的、语焉不详的传闻。
“……说是云州那边早在几个月前就反了，出了一伙叫‘天龙军’的强人，势大得很，连狄族王庭都给掀了……”
“哼，以讹传讹！”孙德才不耐烦地打断，“狄族势大，岂是寻常匪类能撼动的？多半是些流寇夸大其词。我已下令四门紧闭，严加防范，谅他几个毛贼，还能飞进我这抚远城不成？”
他话音未落，一阵隐隐约约、沉闷如雷的轰鸣声自远方传来，初时细微，旋即变得清晰可闻，连桌上的茶杯都开始微微震颤。
“什么声音？”孙德才猛地站起，侧耳倾听，脸色微变。
几乎是同时，一名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二堂，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大大……大人！不好了！城外……城外来了好多……好多铁皮怪物！会自己跑！声音比打雷还响！”
孙德才与师爷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他强自镇定，整理了一下官袍，沉声道：“随本官上城一观！”
当孙德才在几名衙役和守城把总的簇拥下，气喘吁吁地爬上东门城楼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只见城外约一里处的空地上，数十个草绿色的钢铁巨兽静静趴伏，排成一道充满压迫感的弧线。那些车辆造型怪异，无马无帆，车身覆盖着从未见过的迷彩，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居中几台尤为骇人，有着粗长的炮管和低矮雄壮的车身，宛如匍匐的巨兽。
更令人心惊的是车辆旁边肃立的人群。他们清一色穿着花花绿绿的奇异服饰，头戴圆盔，手持造型奇特、泛着幽光的铁棍（步枪），队列整齐，鸦雀无声，只有一面黑底金龙的旗帜在微风中轻轻飘荡。那股肃杀之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这……这便是那天龙军？”孙德才声音干涩，手心满是冷汗。他原以为只是流寇，没想到竟是如此阵仗！这哪里是土匪，分明是……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对面军阵中驶出一台体型稍小、顶部架着古怪物事的车辆，在距离城墙约两百步处停下。车顶扩音器里传出一个洪亮而冰冷的声音：
“城内守军听着！我乃天龙军第一军团副军长王铁锤！抚远城已被我军包围！限你们一炷香内，开城投降！我军保证投降官兵性命安全，百姓秋毫无犯！若敢负隅顽抗，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劝降声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城头上顿时一片骚动。守军士兵们看着城下那从未见过的钢铁洪流和精锐士卒，脸上写满了恐惧，不少人下意识地往后缩。
“大人……这，这如何是好？”守城把总声音发颤，看向孙德才。
孙德才脸色变幻不定。投降？他身为大炎七品县令，岂能不战而降？更何况，他对这天龙军的承诺将信将疑。可不投降……看着城下那狰狞的炮口，他心头直发毛。
师爷凑近低语：“大人，贼势浩大，器械精良，非我等能敌。不如……不如暂避其锋，假意周旋，等待州府援兵？”
孙德才咬了咬牙，存了一丝侥幸。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垛口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城下之人听着！我乃大炎抚远县令孙德才！尔等聚众造反，攻击朝廷城池，乃十恶不赦之大罪！若此刻退去，本官或可上奏朝廷，从轻发落！若执迷不悟，待天兵一到，必叫尔等灰飞烟灭！”
他试图拿出朝廷官威恐吓，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城下的王铁锤闻言，嗤笑一声，通过耳麦向后方汇报：“军长，城内狗官拒绝投降，还在那摆他朝廷的臭架子。”
位于阵后一辆装甲指挥车内的李大胆，正拿着望远镜观察城头。听到汇报，他脸上横肉一抖，眼中凶光毕露：“给脸不要脸！传令！炮兵准备！瞄准城墙那段看起来最破旧的地方，还有城门楼子！给他娘的先听听响声！”
命令迅速下达。
位于阵型后方的两门迫击炮和三辆装甲运兵车顶的重机枪率先调整了角度。更有三名扛着火箭筒的士兵，在战友掩护下，迅速前出至距城墙约一百五十米的最佳射界，单膝跪地，肩扛那充满毁灭气息的粗长圆筒，瞄准了厚重的包铁木制城门。
城头上，孙德才见城下许久没有回应，只是那些铁怪物阵型微微变动，心中那点侥幸又冒了出来，以为对方被“天兵”名头吓住。他正待再说几句场面话，忽然看到几个黑影带着凄厉的尖啸声，从对方阵中腾空而起，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城墙猛扑过来！
“那是……”孙德才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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