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风裹着土腥气扫过永丰庄,试验田里的新绿像被揉皱的薄绒毯,勉强给裸露的黄土遮了点颜色。赵铁柱领着庄户们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朱祁镇(李辰)画的 “种植方子”,连每株麦苗的间距都量得丝毫不差 —— 堆肥池的白雾裹着暖意袅袅升起,竹筒温度计早被摸得发亮,连泥土里的潮气都像按规矩走的,一切都顺着 “工程” 的路子稳扎稳打。
可天偏不遂人愿。工程局的炉火能烘暖工棚,田埂上的心思能养肥土地,却挡不住头顶那片干硬的天。
自打冬末至今,京畿就没见过一场正经的雨雪。天幕像被脏灰布蒙了,太阳蔫头耷脑地挂着,洒下的光都带着刺人的冷意,吹到脸上的风更是干得能刮掉层皮。试验田旁的引水渠一天天瘦下去,原先能没过脚踝的水缩成了细流,如今连渠底泛白的淤泥都露了出来,裂着密密麻麻的小缝,像老人干皱的手掌。
老徐头蹲在渠边,枯瘦的手插进土里,再抬起来时,指尖的土块 “簌簌” 碎成齑粉。他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草屑,哑着嗓子朝走来的朱祁镇开口:“东家,这墒情…… 要糟啊。再没场透雨,别说这些新苗,连地里的老根都要渴死了。”
朱祁镇没应声,也蹲下身,指尖往土里探得更深 —— 那触感干涩粗糙,和他前世在西北见的旱地一模一样。他抬眼望过去,刚冒头的麦苗蔫哒哒地垂着叶尖,绿得发脆,仿佛风再大些就能把那点生机抽干。远处的引水渠早见了底,只剩几洼浑浊的泥水,映着灰天,看着更揪心。
“王勤。” 他站起身,声音听着平静,指节却悄悄攥紧了。
“奴才在!” 王勤连忙跑过来,裤腿上的泥点结了层硬壳 —— 他如今守着永丰庄,脚就没离过田埂。
“往年遇上春旱,庄子里都怎么应对?” 朱祁镇问。他揣着超越时代的法子,却清楚不能跳过老辈的经验。
王勤苦着脸摇头:“回东家,还能咋?要么多打几眼浅井,要么去大清河挑水。可浅井出水慢得像挤眼泪,挑水更是杯水车薪,壮劳力跑断腿,也浇不了半亩地。真遇上大旱,就只能…… 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 朱祁镇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他这工程师的字典里,就没这四个字。天不下雨,那就从别处 “借” 水来!
他的目光越过干裂的渠床,落在远处的大清河 —— 那河虽也瘦了,却比引水渠充沛得多,水色虽浑,却带着活气。脑子里瞬间勾勒出一条线:从大清河取水,用管子架到试验田,让水自己流过来。
“铁柱。” 他转头看向赵铁柱,声音里带了指令的利落。
赵铁柱立刻挺直腰板,眼神亮了 —— 经过堆肥、精准种植的事儿,他现在对朱祁镇的话,几乎是听了就动。
“你带人去工程局库房,把闲置的毛竹都清出来,要最粗、竹节最长的。再寻些桐油、麻绳、麻布,越多越好。”
“毛竹?” 赵铁柱愣了下 —— 打铁造模他熟,毛竹能顶啥用?可他没多问,立刻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转身就跑,脚步踩得泥地 “啪嗒” 响。
朱祁镇又看向王勤:“去庄子里喊人,所有闲着的劳力都来,带铁锹、箩筐,到试验田东头的大清河畔集合。工钱照给,管两顿饭。”
“奴才明白!” 王勤也揣着疑惑跑了。
老徐头和围过来的庄户们都懵了 —— 用毛竹抗大旱?之前称重堆肥就够玄乎了,这毛竹难不成还能变出水来?
朱祁镇没解释,走到田埂边的空地上,捡起根树枝,在泥地上画起来。先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接着在线上画了一节节的圆筒,从大清河一直连到试验田的引水渠,还在底下画了几根支撑的木杆。
“东家…… 您这是要造‘竹龙’引水?” 老徐头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颤着声音问。他活了六十多年,见过官府修渠,见过富人用陶管引水进院子,可从没见过用满山都是的毛竹,拼出一条能跨沟的 “水龙”!
“是。” 朱祁镇朝他点了点头,指尖还在图上划着,“毛竹是空的,结实耐用,处理一下就是现成的管子。把它们首尾接起来,架在支架上,借着高低的落差,大清河的水就能自己流进试验田。”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干池塘,庄户们瞬间炸了 —— 水自己流过来?这不是神仙才有的本事吗?
消息没半炷香就传遍了庄子。有人说 “东家又要搞新鲜名堂”,有人半信半疑,可一听说 “管饭还给钱”,再想起之前堆肥让庄稼长得壮实,还是扛着工具往大清河去了 —— 就算干不成,混两顿饭也值。
没多久,赵铁柱就领着人拉来了毛竹。一捆捆毛竹堆在河畔,青绿色的竹皮泛着光,看着就结实。河畔的空地上瞬间热闹起来,锄头、铁锹碰着石头的 “叮当” 声,庄户们的说话声,混着风里的土腥气,倒有了股子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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