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晨雾还未散,一道异样的声响便钻进了街巷 —— 不是历代帝丧时那撕心裂肺的丧钟,而是遍布各电报终端的 “咔嗒、咔嗒” 声,像帝国心脏骤然放缓的搏动,规律,却沉得压人。
这是 “大明迅电系统” 在传递讯息。银线织就的网络早随铁路铺遍两京十三省,此刻正以光的速度,将消息送向每座城镇的电报局、每座军营的指挥室、每座港口的了望塔。没有六百里加急的马蹄踏碎晨露,没有使者嘶哑的呼喊穿透云层,可从江南水乡的绸缎庄,到塞北军堡的戍楼,再到广州港停泊的商船,帝国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同一刻感受到了中枢的震颤 —— 那位亲手编织这张 “神经网” 的设计者,歇下了手中的活计。
奉天殿的鎏金瓦在晨光里泛着淡冷的光,殿内早已按部就班站好了人。内阁首相周定山捧着卷明黄绢册,议政堂首席议长林文彦立在旁侧,两人袖口的素色镶边还带着浆洗的硬挺,声音却稳得像殿外的汉白玉柱:“奉《皇明宪约》修正案第三款,陛下朱允炆于建文十三年春薨,举国哀悼。太子朱文奎,承先帝遗诏,于今日继位,为大明新君。”
没有山呼万岁的喧闹,没有繁复的登基仪轨 —— 这本就是朱允炆生前定下的规矩。三年前修订《皇明宪约》时,他特意在 “权力交接” 章里加了一条:“帝丧不辍国政,新君继位以简为要,凡铺张仪典,皆属违宪。” 当时还有老臣劝谏 “恐失皇家威仪”,他却笑着指了指殿外正在架设的电报线:“威仪不在排场,在这天下人信得过的规矩里。”
此刻,朱文奎穿着一身素色常服,站在父亲曾无数次驻足的殿中。他接过周定山递来的宪约副本,指尖触到绢册上父亲的朱批墨迹,忽然想起幼时父亲教他读宪约的模样 —— 那时父亲还不是皇帝,只是皇太孙,却总拿着图纸和宪约册一起看,说 “治国和造机器一样,每个零件(制度)都得卡准了,机器才能转得稳”。
“儿臣朱文奎,谨承先帝遗志,守宪治国,护佑万民。” 他对着殿外的晨光躬身,声音不大,却透过殿门的缝隙,传到了广场上。那里没有跪迎的百官,只有值守的士兵和几个闻讯赶来的书院学子,却无一人喧哗,只静静听着 —— 他们都知道,这平稳的交接,本就是对那位 “设计者” 最好的告慰。
官方的公告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很快激起了民间的涟漪。只是这涟漪,不是汹涌的哭号,而是细水长流的念挂,悄悄漫过了金陵城的每一条街巷。
朱允炆的遗嘱在当日午时贴遍了各城门口的公告栏。“不筑陵,不耗帑,骨灰撒格物书院花园,伴草木生长。” 最后一句写得轻,却戳中了无数人的心 —— 那书院是他亲手建的,园子里的玉米、金薯是他让人引种的,连廊下的蒸汽机模型,也是他陪着学子们一起拆装的。
撒骨灰的那天清晨,格物书院的门还没开,巷口就聚了人。没人组织,都是自发来的。穿粗布短打的老农揣着几穗玉米,颗粒上还沾着晨露 —— 去年遭了蝗灾,多亏了陛下推广的耐旱玉米,家里娃子才没饿肚子;戴毡帽的工匠捧着个巴掌大的蒸汽机模型,黄铜齿轮磨得发亮 —— 他就是凭着书院教的手艺,在铁路工地挣了银钱,娶了媳妇;穿青布长衫的学子抱着本《格物初阶》,封面上写满了批注 —— 这书是陛下亲自编的,他就是靠这本书,从乡下娃考上了书院。
日头升到树梢时,皇室的队伍来了。朱文奎捧着个素白的白玉瓷坛,坛沿系着根青绳,徐妙锦跟在旁侧,素裙上别着朵干海棠 —— 那是去年陛下在园子里亲手摘给她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没人说话,只有低低的啜泣声,混着春风拂过柳叶的沙沙声。
朱文奎蹲下身,轻轻揭开坛盖。花瓣随着骨灰一起落在松软的泥土里,他指尖沾了点土,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草木比人长久,把我埋在这儿,看着你们把格物的学问传下去,比什么都好。” 那一刻,园子里静得能听见花开的声音,连风都放慢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了这最后的相伴。
没过几日,议政堂就下了道决议:要在全国主要城市为朱允炆立雕像。决议里特意写了条:“非帝王威仪,须显设计者本真。”
待雕像落成时,百姓才明白这话的意思。南京城的雕像立在书院门口,朱允炆没穿龙袍,只着一身常服,袖口还沾着点墨痕 —— 像刚从书案前站起来;他微微仰头,一只手指向天空,指尖仿佛要触到星辰 —— 那是他常和学子们说的 “要看着更远的地方”;另一只手垂在身旁的石台上,台上摊着张图纸,画着齿轮、轨道和星图,旁边放着个算盘,算珠还停在半空中 —— 像是刚算完一道算术题。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拽着母亲的衣角,指着雕像问:“娘,这是陛下吗?怎么不像画里的皇帝呀?” 母亲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有些软:“这才是陛下本来的样子呀,他不是坐在龙椅上的神仙,是教咱们种玉米、造火车的先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大明基建录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大明基建录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