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军士的大手似乎要探向筐底,准备将沉重的草药整个掀起检查时——
“等等!”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吏员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人快步走来。他先是瞥了一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药筐和散落在地的草药,眉头微皱,随即目光落在桑吉脸上,带着一丝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急切的探寻。
“你……是行医的?铃医?”吏员开口问道,语气比那军士头目缓和不少,但依旧带着官家的威势。
桑吉心头一凛,不知是福是祸,连忙躬身应道:“回大人的话,正是。小人世代行医,粗通些脉理方药,行走四方,混口饭吃。”
那吏员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快!快随我来!守备大人有请!” 他根本不等桑吉反应,转身就对那军士头目和翻查的军士命令道:“王头儿,东西别翻了!赶紧收拾好!人我带走了!守备大人等着救命呢!”
守备大人?救命?桑吉和阿娜尔心中惊疑不定,但军令如山,那王头儿和粗壮军士虽一脸不忿,却也立刻停了手,悻悻然地开始收拾散落的草药。吏员已不由分说,引着桑吉和阿娜尔,在周围商旅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匆匆穿过戒备森严的城门甬道,向关城深处走去。
关城之内,是另一番景象。街道狭窄而规整,两旁多是低矮的兵营、仓库和少量为驻军服务的商铺,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汗味、皮革味和隐隐的血腥气。士兵们披甲执锐,步伐匆匆,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吏员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来到一座相对宽敞、门口有亲兵把守的院落前。院门敞开,里面隐隐传来男子焦躁的踱步声。
“守备大人!人带来了!是铃医!” 吏员在门口高声禀报。
“快请进后院!” 一个沙哑而充满焦虑的声音立刻从屋内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桑吉和阿娜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桑吉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被军士扯乱的衣襟,将铃医的幌子紧紧握在手中,迈步踏入屋内。阿娜尔紧随其后,如同一个真正担忧丈夫行医境况的妻子,低眉顺眼,却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穿过前厅,进入后院的屋内,四周陈设简单。一个身着青灰色棉甲、身材魁梧、面膛赤红、眼窝深陷的虬髯大汉正焦躁地在屋中踱步,正是嘉峪关守备冯震。他身旁,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抱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正低声啜泣。孩子蜷缩在妇人怀里,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紧锁着,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发出细若蚊蚋的痛苦呻吟。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军医服饰的人,却是满脸愁容,束手无策。
“大夫!快!快看看我儿!” 冯震一见桑吉,如同见了救星,几步抢上前,一把抓住桑吉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桑吉的骨头捏碎,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而微微发颤,“从江南随军来此不到一月,起初只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军医开了些理中化湿的方子,略有好转。谁知前日突然高热不退,浑身滚烫,继而抽搐惊厥,口吐白沫,牙关紧咬!随军的刘医官、关内请来的老郎中都瞧过了,药石罔效!如今……如今已是气息奄奄!” 他指着孩子,虎目泛红,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声音竟带了哽咽。
桑吉忍着胳膊的疼痛,沉声道:“大人莫急,容小医细观。” 他挣脱冯震铁钳般的手,走到妇人面前,温言道:“夫人,请将小公子放平。”
妇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慌忙将孩子小心地放在旁边一张临时铺设的软榻上。桑吉俯身,并未立刻诊脉,而是凝神静气,仔细观察。
望诊:孩子面赤如妆,尤其双颧潮红似火,但额头、鼻梁、下巴处却隐隐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双目紧闭,眼睑下青影深重。口唇干裂焦枯,舌尖微微伸出齿外,可见舌质深红,苔少而干,舌体中央却有一道细长的深紫色裂纹,裂纹边缘隐隐有焦黄苔。呼吸急促浅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嘶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四肢虽因高热而滚烫,但手指脚尖却冰凉。每一次抽搐发作时,角弓反张,十指如鹰爪般痉挛蜷曲。
闻诊:凑近细闻,孩子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又似腐败草木的腥浊之气,极其微弱,却逃不过桑吉敏锐的嗅觉。
问诊:桑吉转向哭泣的妇人,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夫人,小公子发病前,除水土不服外,可曾受过惊吓?或接触过什么特别之物?饮食如何?二便情况?”妇人抽噎着回忆:“惊吓……好像没有……就是初来此地,夜里风沙大,狼嚎声凄厉,孩子有些怕……特别之物?对了!前几日他在府墙下玩耍,捡了块黑乎乎的石头,甚是喜欢,拿在手里把玩半日……后来……后来就发热了!饮食……这些天胃口极差,勉强喂些米汤,也吐了大半……小便黄赤如浓茶,量少……大便……已是两日未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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