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李鬼,桑吉胸口猛地一窒,喉头滚动,垂下了眼睑,放在膝上的手无声地攥紧。阿娜尔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哈桑则挺直了腰背,面色沉肃。
五爷的目光扫过炕上那沉甸甸的褡裢,神情转为凝重:“金佛的消息,不会永远瞒住。关内关外,各方势力的眼睛,此刻怕是都盯着各条道上,北元国师听过组织了一支队伍,专门来关内寻你和金佛,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玉门关虽已废弃,但依旧是咽喉之地。你们在此,最多只能停留几日。”
“几日?”阿娜尔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对,三日。”五爷肯定地点点头,目光转向桑吉,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三日之内,你必须完成身份转换。你不能再是桑吉喇嘛。”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安排,“你将乔装改扮,身份是——一位前往山西一带行医问诊的‘铃医’。我听说,你跟随你师傅多吉坚赞通晓藏医,后在宫中也不曾停止学习。最近,李爷想必也传过你一些道医的皮毛,这身本事最不易引人起疑。”
桑吉默默听着,这安排虽在意料之外,细想却在情理之中。他点点头,示意明白。
五爷的目光掠过阿娜尔和哈桑,继续道:“哈桑兄弟有伤在身,且目标特征明显,暂时不宜长途跋涉。按阿罗耶兄弟的安排,你与阿娜尔姑娘,需留在我这客栈之中,深居简出,蛰伏待命。待风头稍缓,阿罗耶兄弟会亲自来接你们回去。”
哈桑对此并无异议,沉声道:“谨遵安排。”他腰肋的伤确实需要静养,强行跟去只会是拖累。
五爷的目光最后落在桑吉身上,道出了此行最关键也最棘手的环节:“至于桑吉你,孤身上路,目标太过显眼,极易被有心人盯上。因此,组织安排,会有一名女子,假扮成你的妻子,与你同行。夫妻身份,行医济世,这是最能掩人耳目、降低沿途盘查风险的法子。”
“妻子?”桑吉微微一怔,这个从未设想过的身份安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真是个大胆的想法。
而一旁的阿娜尔,在听到“假扮妻子”四个字的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一股滚烫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热流猛地从心底直冲头顶,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生怕被人窥见眼中的惊涛骇浪。假扮桑吉的妻子?与他朝夕相处,同行万里?这个念头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劈开了她连日来被离愁、担忧和沉重使命所笼罩的心湖,炸起滔天巨浪!渴望、忐忑、激动、羞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期盼,如同无数条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房,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五爷并未察觉阿娜尔瞬间的失态,他眉头微蹙,语气带上了一丝忧虑:“只是眼下…这合适的人选,一时尚未寻得。既要心思缜密,能随机应变,又要有一定的自保之能,还要通些医理,能配合你行医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必须绝对可靠。这样的人,不好找啊。恐怕还需几日时间,从更远些的地方调派。”他叹了口气,“这几日,桑吉你需尽快熟悉铃医的身份言行,准备好行医所需之物。至于人选,我会尽快安排。”
“是,有劳五爷费心。”桑吉应道,声音平稳,目光却下意识地、极快地瞥了一眼身旁低着头的阿娜尔。少女纤细的脖颈微微泛红,耳根更是红得几乎透明。那瞬间的惊鸿一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沉郁的心底漾开一圈微澜,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前路凶险,岂能再牵累旁人?更何况是阿娜尔?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福安客栈。土墙隔绝了戈壁的风沙呼啸,却隔不断人心深处的波澜。
桑吉暂居的土屋内,油灯如豆。桌上摊开了纸笔,还有一些五爷提供的、关于关内行医规矩和常见药方的粗浅资料。桑吉盘膝坐在炕上,并未研读那些文字,而是闭着眼,眉头紧锁,仿佛在识海中艰难地梳理着什么。李鬼豪爽的笑语、索南上师低沉的诵经、洞窟壁画上神佛悲悯的眼神、狰狞的狰兽、碎裂的金佛……无数光影和声音在他脑中激烈地冲撞、交织。他猛地睁开眼,抓过纸笔,凭着记忆,开始飞快地书写、勾勒。笔尖在粗糙的纸张上沙沙作响,时而描绘出某种奇特的、融合了藏地符号与道家云纹的草药图谱,时而记录下一段拗口晦涩、夹杂着藏语和汉语的行医口诀,时而又停顿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凝神回忆李鬼演示过的某个推拿手势或呼吸法门。他在强行融合,将藏医的底蕴、李鬼零星传授的道医皮毛,以及索南上师曾提点过的密宗调身之法,熔铸成一幅足以支撑他“铃医”身份的、看似驳杂却又能自圆其说的“画皮”。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重新确认自己的存在方式,也像是在为即将踏上的凶险征途,锻造一件无形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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