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反应迅疾至暴。上午接报,下午,警笛厉鸣,撕裂寺中残宁。荷枪警察狼虎涌入,不由分说,以“监守自盗”为由,大肆抓人。除一外出云游师兄与一年迈账房,包括我与师父在内,寺中八位喇嘛尽被粗暴拖上囚车。僧寮、库房、佛殿每一角落,皆被翻掘,狼藉一片。
奉天警察局审讯室,阴湿冰冷,血腥、汗臭与绝望弥漫。昏灯下,审讯官的面目狰狞模糊。
“说!金佛何在!”喝问夹着皮鞭裂风之声。
“是否勾结外人?分了多少好处!”枪口冷抵额际。
我们频申无辜,陈述火乱救火之匆。然在急于破案、或另有所图者耳中,只似苍白狡辩。
压杠子!粗木压膝,壮警狞笑发力。骨响悚人,剧痛剜心,眼前血红一片。
灌凉水!腥臭冷水强灌口鼻,呛入肺腑。窒息如巨手锁喉,身搐于冷地。
坐老虎凳!砖块塞入脚跟,大腿拉伸欲裂。汗、泪、血交混而下。
“招不招?再不招,还有更痛快的!”刑者狞容扭曲。
皮肉之苦可忍,精神之辱、金佛失踪之痛,更摧人心。每一次拷问,皆是对信仰与肉体的双重凌迟。
一次惨烈“坐老虎凳”中,第三砖塞入,腿根欲裂之痛袭来,我眼前蓦黑,所有声响——咆哮、惨叫、鞭啸——骤远,被死寂厚重的黑暗彻底吞没。意识如断线纸鸢,向无底深渊疾坠……
就在这意识弥留、魂将飘散之际,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金光,蓦地刺破无边黑暗。
那光……是金色!
非寻常金黄,如熔日之核,原始、暴烈,却又神圣无比。它在黑暗虚空中跳动、流淌,勾勒出一尊威严、忿怒、具足降魔伟力的轮廓——三十四臂伸展,獠牙外露,九面……那九面所在,两点深邃虚空似穿透时空,冷冷凝视着我,透我濒死之身与魂。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彻骨寒意,比刑室地冰冷百倍,如无数冰刀,瞬间攫取我残存感知。
这寒意……带刀锋之锐与雪沫之粒感……
我的意识,在这极致痛苦与冰冷金光的撕扯下,被猛地拽离民国三十五年奉天警察局的刑凳,抛向一片更狂暴、更古老、更神圣的时空乱流……
朔风如刀,卷雪沫抽打五台山北台顶悬空寺。元世祖忽必烈重裘裹身,难御彻骨之寒。面前,帝师桑杰益西绛红僧袍在风中猎猎,身形却如磐石,深邃目光透风雪,投向下界云海层峦。
“帝师,”忽必烈声沉,带帝王威仪与一丝隐忧,“朕扫六合,定八荒,铁蹄至处,万邦俯首。然……”他指捻袖口貂绒,“刀兵可夺疆土,人心却如五台风云,聚散无常。黄金家族,需永恒不坠明灯指引。”
桑杰益西缓缓转身,风雪刻他面冷峻。掌摊,一雪落融。“陛下,”声平却蕴千钧,如雪山梵音,“非金刚威,无以伏魔;非菩提智,无以破暗。您所求明灯,当为世尊忿怒化身——阎魔德迦。身金不坏,心火焚邪。此佛若成,非但镇佑国祚,更可摄受人心,令十方善信,归心陛下如归大日。”
“阎魔德迦……”忽必烈咀嚼这名号,目精光爆射,“何处铸此圣物?”
“五台山!”桑杰益西斩钉截铁,指脚下风雪圣境,“此文殊道场,清凉圣域,般若智光千年普照。山蕴龙脉,地藏精金,唯于此,借文殊大智,引地脉龙气,方能铸就承载帝国气运与佛法真谛不灭金身!”声激风雪,带宿命之力。
忽必烈凝视桑杰益西眼中那团焚尽虚妄之火,缓缓颔首。
密旨出,帝国机器动。贡自吐蕃极品金砂、云南赤色朱砂、波斯青金石、西域白旃檀……无数珍物,重兵押运,汇于风雪五台,堆满悬空寺后巨坊。箱启金光流泻,映桑杰益西与八名沐浴斋戒四十九日萨迦高僧。空气弥金属冷冽与檀香氤氲,神圣肃杀之气弥漫。
然在这圣坊深处,一股阴冷如毒蛇盘踞。存核心金料——“龙血金”之库,守夜老僧嘎鲁第三夜便疯。蜷角,面白如金,指抠地裂,嘶呓不成调:“金子在哭!血……全是血……”浊珠瞪虚,似见无人能睹恐怖。弟子强拖出,身下冷石扳,赫然几道深暗如蚀抓痕。
此仅序曲。
坊深,那尊桑杰益西以念力日加持、备作铸核古青铜文殊像,众目下,自眼角缓淌两行浊泪,湿痕诡曲。寺藏千年贝叶经,无风自动,静夜哗响如冤魂同翻。值夜僧持烛近,火苗竟经上尺许骤灭,似被无形冷手扼。一股浓烈铁锈混腐土腥气,无声弥漫,几令人窒。
桑杰益西,闭目结迦趺坐坊中央九瓣莲座,古念珠捻缓。身周地,银粉绘繁复曼荼罗坛城。腥风卷过,坛城缘银粉护法金刚线微扭模糊,如被无形酸蚀。他猛睁眼,洞世眸底锐光一闪。低诵古奥真言,音节重千钧,碎空威能:“嗡 班杂 萨埵 吽!”声不高,如闷雷滚坊每角。扭银线咒振复锐,弥漫腥气似惊,潮退,空留一丝冰冷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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