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然捧着温热的茶杯,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看着灯下她沉静的容颜,连日来的紧绷和焦虑,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也没什么急事……”他抿了一口茶,苦涩的茶汤让他清醒了些,“就是……心里烦闷,想找个人说说话。”
江雨桐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在他对面的绣墩上坐下,拿起手边一件做了一半的绣活,是给一件常服绣制竹叶纹的袖口,针脚细密均匀。她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针线,仿佛在给他时间和空间整理思绪。
这种无声的陪伴和理解,让林锋然的心防彻底松懈下来。他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夜,终于将连日来的压抑和困惑,连同对慈宁宫的怀疑、对朝堂攻讦的愤怒、对白莲教与惠王勾结的担忧,以及……对那块诡异水泥的恐惧,断断续续地,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倾诉了出来。他太需要宣泄了,也需要一个局外人的清醒判断。
江雨桐始终安静地听着,手中的针线不停,只有偶尔在听到关键处时,指尖会微微停顿一下。直到林锋然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才放下绣绷,抬起眼帘,目光清澈而平静地看向他。
“陛下所虑,确是危机四伏。”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然,《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陛下如今之困,在于敌暗我明,线索纷杂,如坠五里雾中。”
她顿了顿,继续缓缓道:“陛下当下,首要在‘定’。定朝局,定军心,更要定己心。朝中弹章,看似汹汹,实则无根之木,陛下不予理会,其势自沮。彼等所欲,无非是搅乱陛下心神,迫陛下自露破绽,或行昏聩之事。陛下愈是沉稳,彼辈愈是无计可施。”
“其次在‘察’。水泥泄密、杜安之死、白莲教入京,此三事看似独立,然时机巧合,背后或有关联。陛下当以此为线,外松内紧,暗中彻查。重点不在惩处几个台前小卒,而在揪出幕后串联之人,断其根本。慈宁宫之事……尤需谨慎,未有铁证,万不可轻动,以免……为人所乘,铸成大错。” 她提到慈宁宫时,语气格外凝重。
“最后在‘备’。白莲教与惠王勾结,图谋必大。陛下当加固京城防务,整饬京营,暗中监控所有可疑人员动向,以备不测。至于水泥……”她目光微闪,“此物既已泄露,堵不如疏。陛下或可……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林锋然一怔。
“是。”江雨桐颔首,“陛下可明发谕旨,言此物乃工部匠人偶得之‘神泥’,于筑城修路大有裨益,命有司加紧研制,以备国用。如此,既可将其纳入掌控,又可试探各方反应。若有人急于阻挠或打探,则其心虚可知矣。”
林锋然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江雨桐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尤其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提议,堪称绝妙!这不仅是技术上的应对,更是心理和战略上的高招!将他最大的秘密和担忧,转化为主动出击的武器!
“妙!太妙了!”林锋然忍不住击节赞叹,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雨桐,你真是朕的……朕的诸葛孔明!”
江雨桐微微垂首,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陛下过誉了。民女不过妄言,陛下觉得有用便好。”
就在这时,阁外传来舒良刻意压低、却难掩急促的声音:“陛下!赵指挥使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林锋然心中一凛,与江雨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么晚了,赵化亲自来,必有大事!
“宣!”林锋然沉声道。
赵化快步走进阁内,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急声道:“陛下!刚收到密报!那个白莲教香主沈文,一个时辰前,秘密潜入城中……潜入了……潜入了惠王府在城西的一处别院!而且,我们的人发现,随后不久,有一顶没有任何标识的青布小轿,也从后门进入了别院!抬轿的人……身手矫健,不似寻常轿夫!”
沈文与惠王会面不奇怪,奇怪的是那顶神秘的轿子!
“查出轿子里是谁了吗?”林锋然急问。
赵化脸色异常难看,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轿子直接抬入了内院,无法靠近。但……但根据轿子入府前,在街角短暂停留时,帘幕被风吹起的一角,我们埋伏在远处的眼线……似乎看到……看到轿中人身穿……宫内太监的服色!而且……品级不低!”
宫内太监?!品级不低?!
林锋然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最不愿相信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慈宁宫的人,真的与白莲教勾结上了?!
(第5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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