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低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帐内微妙而紧张的平衡。
林锋然和江雨桐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隐约飘入的、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上。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南边的消息?不是赎金?
这几个字眼像钩子,死死勾住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
“……好像是……那边朝廷……吵得更厉害了……” “……于谦……对……硬气得很……” “……说是……绝不妥协……要打便打……” “……还说什么……社稷为重……君为轻……” “……嘿……那咱们手里这个‘君’……岂不是……”
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嗤笑,随后便是脚步声远去,似乎是换岗了。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林锋然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社稷为重,君为轻”。
这七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虽然早知道于谦的态度,但亲耳听到被如此直白地议论,那种被祖国、被臣子彻底抛弃的冰冷现实,依旧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无法言说的屈辱。
他缓缓抬起头,正对上江雨桐投来的目光。
她的脸色同样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朝廷强硬态度的震惊,有对自身命运的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无法掩饰的悲哀。那悲哀,是为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也是为了眼前这个被明码标价又被轻易舍弃的“君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第一次没有了之前的躲避和厌恶,只剩下同病相怜的凄惶和茫然。
“他们……”江雨桐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他们真的……不要……”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显而易见。
林锋然露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疲惫:“他们不是不要……是觉得……我不值那个价。”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这个细微的变化,让江雨桐微微一怔。
她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失落和自嘲,看着他眼中那不属于一国之君的、近乎普通人般的脆弱和委屈,心中那根名为“猜疑”的弦,被轻轻拨动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和传闻中那个宠信奸佞、好大喜功、一意孤行导致土木堡惨败的昏君,是同一个人吗?
一个昏君,会流露出如此真实的、近乎孩子般的委屈和被抛弃的伤痛吗?
一个昏君,会掌握那种闻所未闻的、能让羊毛“发光”的奇异技艺吗?
一个昏君,会在也先帐中说出那番惊世骇俗的关于“价值”的言论吗?
太多的矛盾,太多的违和感,像迷雾一样笼罩在这个男人身上。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却不再是充满隔阂的沉默。
江雨桐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试探地问道:“你……你似乎……并不像……”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并不像全然不懂……民间疾苦,也不像……全然不知兵凶战危之人。”
这话问得极其含蓄,甚至有些冒犯。
林锋然猛地抬起头,看向她。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是试探?还是基于连日观察产生的真正困惑?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获取一丝信任,甚至建立一个脆弱同盟的机会?
但他不能暴露穿越者的身份。那太惊世骇俗,只会被当成妖孽。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复杂而沉痛的表情,半真半假地回答道:“经此一劫……身陷囹圄,目睹尸山血海……便是顽石,也该……开窍一二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和懊悔:“有些道理……唯有失去一切……跌入泥潭……才能真正明白……以往深居宫墙之内……所见所闻,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这番话,巧妙地将他的变化归咎于惨痛的教训和挫折,听起来合情合理。
江雨桐静静地听着,眼中的惊疑之色更浓,但那份疏离和厌恶,却在不知不觉间淡去了几分。她似乎……有点相信这个解释了?毕竟,国破被俘,这种巨大的打击,足以改变一个人。
“那……那些‘法术’……”她忍不住又看向那撮发光的羊毛。
“并非法术。”林锋然这次回答得稍微干脆了些,但也仅止于此,“只是……一些偶然得知的、前人未曾重视的偏方小技罢了。如今……不过是求生之道。”
他再次含糊其辞,既承认了不是神怪之力,又保留了神秘感。
江雨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但看向林锋然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少了鄙夷,多了探究,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感?在这个绝望的环境里,一个似乎拥有某些特殊能力、并且心态发生了改变的“皇帝”,无形中成了她所能抓住的、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一根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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