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如同实质。
那支近在咫尺的颤羽箭所带来的冰冷触感,还未从林锋然的眉心散去,车外已然化作一片修罗地狱。
“护驾!快护驾!”
“盾牌!竖盾牌!”
“啊——!”
凄厉的惨叫、兵刃疯狂碰撞的锐响、战马濒死的哀鸣、以及那永不停歇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箭矢破空声,如同滔天巨浪,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将天子銮驾这叶孤舟彻底吞没。
“陛下!陛下莫怕!老奴在此!”王振的尖叫声变了调,不再是那种拿腔拿调的谄媚,而是彻头彻尾的、被吓破胆的嘶嚎。他肥胖的身体像球一样滚到车厢角落,死死抱住一个软垫,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筛糠,方才那副掌控一切的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
林锋然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一瞬。极致的恐惧过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空白。他眼睁睁看着又一支利箭“噗”地一声穿透帐篷,带着撕裂的帆布碎片,深深钉入他脚边的木板,尾羽兀自嗡嗡作响。
这不是电影,不是游戏。这是真实的、冰冷残酷的杀戮场!会死!真的会死!
“不能呆在车里!这简直就是个活靶子!”一个声音在他脑海深处疯狂呐喊。那是他玩无数战争游戏得来的、最基本的常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猛地从硬板榻上翻滚下来,重重摔在冰冷而不断震动的车厢地板上。破碎的木屑刺入手掌,带来尖锐的疼痛,却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陛下!您做什么!危险!”王振见状,惊惶地想过来拉扯他。
“闭嘴!”林锋然猛地甩开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厉色,“想活命就趴下!别挡路!”
他手脚并用,几乎是爬行着,狼狈不堪地冲向车厢门口。那厚重的、绣着龙纹的锦缎门帘此刻被无数箭矢撕扯出破洞,透过破洞,可以看到外面人影幢幢,血光飞溅。
一名侍卫刚用盾牌挡开几支箭矢,回头恰好看到皇帝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爬过来,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却亮得吓人。
“开门!让朕出去!躲在里面必死无疑!”林锋然抓住侍卫的裤腿,语无伦次地吼道。
侍卫一愣,脸上闪过极大的犹豫和震惊。皇帝要求离开最坚固的銮驾?这……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
“轰!!!”
一声巨大的、令人心脏停跳的撞击声猛地从车厢一侧传来!整个庞大的銮驾如同被巨人的拳头砸中,猛地向另一侧倾斜!木料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断裂声!
林锋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倾斜的方向滚去,狠狠撞在车厢壁上,眼前金星乱冒。王振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被甩过来的香炉砸中了胳膊。
“是瓦剌的骑兵!他们冲阵了!!”车外,樊忠那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声响起,充满了绝望和血性,“弟兄们!死战!护住陛下銮驾!”
完了!彻底完了!
林锋然的心沉入了无底冰窖。历史书上冰冷的文字,此刻化作了耳边真实的喊杀声、金属切入骨肉的闷响、和垂死之人嗬嗬的喘息。
混乱中,銮驾的门帘被猛地从外面扯开一角,一张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年轻脸庞探了进来,是樊忠。他的头盔不见了,头发散乱,额角一道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
“陛下!王公公!銮驾目标太大,不能再待了!末将护着您突围!”他的声音急促而嘶哑,眼神却像困兽般决绝。
“突围?往哪里突?!”王振瘫在角落,涕泪横流,尖声反问,已然彻底失了方寸。
“不知道!但留下必死!”樊忠吼道,目光扫过瘫软的王振和蜷缩在车门边、虽然狼狈不堪却意外没有崩溃尖叫的皇帝,闪过一丝极快的诧异。他猛地伸出手,“陛下!信末将一次!跟我走!”
那只沾满血污、坚实有力的手伸到眼前。林锋然几乎没有犹豫,一把抓住!此刻,什么皇帝威仪,什么历史知识,全是狗屁!他只知道,这个叫樊忠的将军,是历史上为数不多为保护朱祁镇战死的人!他是这里唯一可能靠得住的人!
樊忠用力一拉,将林锋然从倾覆的车厢里拽了出来。
外面的世界,如同阿鼻地狱。
目光所及,尽是混乱和杀戮。明黄色的龙旗被践踏在泥泞中,穿着明军服饰的士兵像无头苍蝇般奔逃、倒下。彪悍的瓦剌骑兵如同旋风般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手中的弯刀每一次挥下,都带起一蓬血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一支流箭擦着林锋然的脸颊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他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低头!”樊忠咆哮着,一手挥舞着不知从哪捡来的腰刀格挡流矢,另一只手死死架住林锋然的胳膊,拖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混乱的战场上移动。几名忠心的侍卫拼死围在他们周围,用身体和盾牌组成一道脆弱的防线,不断有人中箭、被砍倒,惨叫着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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