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二年,盛夏的烈日无情炙烤着陇右大地,空气干燥得仿佛一点火星就能燎原。街亭,这个扼守陇山道咽喉的弹丸之地,已然化作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蜀军依南山与北山(水源地)构筑的营垒,如同两枚楔子,死死钉在魏军汹涌的攻势洪流之中。
南山主寨,临时搭建的简陋指挥所内,气氛却比外面的酷暑更令人窒息。
“参军大人!”王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他黝黑的脸膛上汗水涔涔,手指重重戳在粗糙的沙盘上,指向南山脚下那条蜿蜒如带、反射着刺目阳光的小溪,“水源!水源在此!张合大军围山,居高临下固然有视野之利,然一旦被断水道,山上无水,我军不战自溃!此乃兵法大忌!死地也!”
他面前,站着身披崭新亮银甲、意气风发的马谡。这位被刘禅赞为“天水麒麟儿”的年轻参军,此刻眉头微蹙,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断思路的不悦。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枚代表“魏军”的黑色石子,目光却牢牢锁在沙盘上那座代表南山的土丘,眼神炽热。
“王将军,”马谡的声音清朗,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与不容置疑的自信,“汝言差矣!孙子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南山地势险要,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正可尽览魏军动向!我军据险而守,以逸待劳,弓弩齐发,滚木礌石之下,张合纵有虎豹骑,亦难攀此天堑!此乃以静制动,以高击卑之绝佳地利!”
他越说越兴奋,手指猛地按在南山土丘顶端:“至于水源?山下确有溪流,然若依王将军所言,于山下依水结营,则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张合只需以精骑反复冲击,我军如何抵挡?届时水源亦未必能保!此乃舍本逐末,自陷绝境!”
“参军!”王平急得额角青筋跳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兵法亦云:‘绝水必远水!’ 南山之上,无井无泉!张合只需派一偏师,堵住汲水之路,无需强攻,三日之内,我军必渴毙于山上!这绝非‘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自寻死路!陛下与丞相临行前千叮万嘱,务必守住水源!此乃街亭存亡之关键!”
他想起刘禅在龙渊军开拔前,将他单独召至戒渊剑前,那低沉而充满力量的话语犹在耳边:“子均,街亭之地,水源重于山岭!汝出身行伍,久经战阵,深知其中利害!若事有不协…可持此密旨便宜行事!” 那卷以火漆密封的锦帛,此刻正沉甸甸地贴在他胸口的护心镜后。王平的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
“王将军!”马谡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与训斥意味,“汝乃一介行伍出身,安知庙算之深?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与丞相远在祁山、天水,焉能尽知此间瞬息万变之形势?吾观此山,龙盘虎踞,正是天赐之险!至于汲水…” 他嘴角勾起一丝自负的弧度,“张合岂能轻易断我水道?我军居高临下,以强弓劲弩覆盖,魏军焉能近前?待我大军主力击破郭淮,张合自退!此乃万全之策!”
他不再看王平,猛地转身,对帐中肃立的传令兵喝道:“传我将令!南山各营,即刻拔寨上山!依山势重新构筑壁垒,多备滚木礌石!凡山下营寨,除必要哨探外,一律弃守!集中兵力,固守南山!”
“参军!不可啊!”王平目眦欲裂,一步抢上前去,挡在马谡面前,“此令一下,我军危矣!山下水源之地,万不可弃!末将愿率本部千人,死守水源要道!请参军坐镇山上指挥!”
马谡看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甲胄陈旧、眼神却异常坚定的“老革”(老兵油子),心中那股世家子弟对寒门武夫的轻视与不耐终于爆发出来。他冷冷地甩开王平抓向他臂膀的手,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王平!汝不过一偏将,安敢质疑本参军军令?!汝口口声声水源水源,岂非畏战?!黄口小儿,安知兵法奥妙?!吾意已决,再敢多言,军法从事!”
“黄口小儿”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平心上。他并非在意自身荣辱,而是看到马谡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刚愎和因出身荆州名门而带来的、对实战经验的极度蔑视!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知道,再争辩下去,不仅无济于事,反而可能被马谡借机夺去兵权,甚至治罪!
王平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与绝望,挺直了腰杆,目光如刀般直视马谡:“参军执意如此,末将…遵命!然末将仍请令,率本部兵马驻守山下水源处!若水源有失,末将提头来见!若水源无恙,亦请参军勿再责末将违令!”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和底线。山下水源,是山上万余将士的生命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险境而无所作为!
马谡看着王平那倔强如磐石的眼神,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烦躁。他本想彻底剥夺王平的指挥权,但想到王平毕竟是刘禅亲封的偏将,手下那支以原龙渊卫为骨干的本部兵马也确实剽悍,若强行收缴,恐生变故。再者,留一支人马在山下,万一…万一真有什么变故,也能当个缓冲。他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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