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缠绵,成都城浸泡在湿冷的哀伤中已有月余。刘备梓宫停于惠陵享殿,白幡在连绵雨水中浸透,沉甸甸地垂着,像无数道凝固的泪痕。宫城内,那股混杂着香烛、湿木和淡淡尸蜡的气息挥之不去,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昭阳殿西暖阁,窗扉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凄风苦雨,只余烛火跳跃,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刘禅坐在一张宽大的矮榻上,褪去了沉重的孝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小脸苍白。他面前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南中地图,上面用朱砂、墨汁标注着山川、河流、部落、关隘,以及雍闿叛军那如同毒疮般蔓延的势力范围。地图旁,是那块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的竹片——龙渊卫高肃送来的第一份南中密报。
“牂牁朱褒,拥僚兵三千,据夜郎故道…越嶲高定,叟兵四千,扼灵关险塞…益州雍闿,汉僰联军近万,盘踞味县,自号‘南中王’…” 刘禅的手指在味县的位置重重一点,“三股叛军,以雍闿为首,互为犄角,又有东吴粮秣军械暗输…李恢兵力不足,正面强攻,难。”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摇曳的烛光,落在侍立榻前的两人身上。关兴、张苞同样一身玄衣,腰悬新铸的龙渊剑。剑身深邃玄黑,在烛光下并无璀璨锋芒,却透着一股吞噬光线的沉重与内敛的肃杀。雨水自他们肩甲滑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陛下,”关兴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高肃所部龙渊卫,已按陛下吩咐,分批化整为零,扮作流民、行商,三日前已从成都西门、南门悄然离城,向南中方向渗透。臣与苞弟所率本部五十精锐,随时待命。”
张苞上前一步,虎目灼灼,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为父赎罪的迫切:“陛下,是要我们潜入南中,取那雍闿狗头吗?苞愿为先锋!”他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龙渊剑柄,新铸的剑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刘禅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帝王的冷冽算计。“取雍闿人头?”他轻轻摇头,指尖敲了敲地图上雍闿、朱褒、高定三股势力的交汇地带,“此三人,不过是疥癣之疾。杀了一个雍闿,东吴还能扶起十个雍闿。朕要的,是瓦解其根基,诛其心!”
他推开地图,露出下面两份早已备好的清单。一份是密密麻麻的货物名录:蜀锦五十匹、上等井盐二十石、蒙顶石花茶十箱、精铁农具百件。另一份则是几卷薄薄的帛书,上面写满了字迹。
“这是…”关兴目光扫过清单,有些不解。
“这是你们的‘货物’。”刘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兴弟,苞弟,朕要你们亲自带队,扮作从成都逃难出来的大商贾,押运这批‘珍宝’,深入南中叛军腹地——雍闿盘踞的味县,以及朱褒、高定势力交错的谈虏山一带!”
“逃难商贾?”张苞一愣,“陛下,这…雍闿那狗贼岂会信?”
“他为何不信?”刘禅眼中寒光一闪,“父皇新丧,国势飘摇,益州人心惶惶,富商巨贾担忧战火波及,携带家财细软逃往相对安稳的南中避祸,再合理不过。雍闿初立伪号,正需钱财物资装点门面,收买人心。你们这队‘肥羊’,他求之不得。”
他拿起那份帛书,递给关兴:“这些,才是真正的‘利器’。上面是朕为尔等拟好的‘流言’,需借商队伙计、向导、乃至被你们‘收买’的叛军小卒之口,在南中之地,尤其是雍闿、朱褒、高定的部族和盟友中,广为散布!”
关兴展开帛书,与张苞凑近烛光细看。只见上面罗列着数条言语,条条诛心:
> 其一(针对雍闿汉人部众与观望豪强):
> “诸葛丞相已得巴蜀群山山神托梦,获赐‘神火’!叛者城破之日,神火天降,举族尽焚,鸡犬不留!唯早降者,可得山神宽宥,保全身家性命!”
> 其二(针对朱褒僚人):
> “僚神‘姆六甲’昨夜显圣怒江,指朱褒背弃祖灵,引汉人祸水入僚寨!神谕:斩朱褒首级献祭者,可得神佑,汉官永不征其赋税!”
> 其三(针对高定叟人及摇摆部落):
> “汉家天子乃‘金德’转世(刘禅属金),克平南方‘赤火’(雍闿僭号,色尚赤)。天象已显,太白贯日,南中王气尽归成都幼主!顺金德者昌,逆赤火者亡!”
> 其四(通用离间):
> “吴人狡诈,送粮秣皆为陈腐发霉之物,兵器亦是中原淘汰的残次!意在驱使我南中儿郎与汉军死斗,耗尽蜀汉元气,吴人好坐收渔利,将南中变作其奴役之地!”
烛火跳动,映照着帛书上那些充满原始巫蛊气息和赤裸裸离间挑拨的文字。关兴看得脊背微微发凉,张苞则瞪大了眼睛,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这些如同毒蛇般的话语,钻入潮湿闷热的南中丛林,在那些笃信鬼神、本就各怀心思的部落首领和士卒心中,悄然滋生猜忌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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