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长明灯的火苗在巨大的压力下不安地跳跃着,光影在两人之间剧烈晃动。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这沉默并不长,却重逾千钧,仿佛将时间都压得凝滞。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悄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摩擦般的冷硬:“陛下勤勉向学,心系社稷,实乃江山之福,臣不胜欣慰。”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刘禅怀中那柄剑鞘暗沉、血迹宛然的戒渊剑,那凝固的暗红在昏沉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然,开府之初,百废待兴,军政冗务堆积如山,恐非旦夕可理。且府中往来皆军国重臣,所议皆为机密要务,刀笔吏奔走如梭,气氛肃杀凝重,恐非陛下静心向学、涵养圣德之佳所。”
婉拒!理由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刘禅的心脏猛地一沉。李世民灵魂深处的帝王尊严与掌控欲几乎要破体而出!但他死死压制住翻腾的气血。小脸依旧保持着那份“求知”的平静,甚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困惑:“相父所言甚是。然,父皇常教导朕,‘为君者当知稼穑之艰,晓兵戈之危’。朕虽年幼,亦不敢忘怀。军政冗务,刀笔吏奔走,此间之‘艰’与‘危’,正是朕需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感。至于机密…” 他微微歪头,清澈的目光直视诸葛亮,带着孩童般的“天真”无邪,话语却如绵里藏针,直刺核心,“相父莫非信不过朕?抑或是…信不过先帝托付于相父的…‘自取’之权?”
“自取”二字,如同两根淬了冰的钢针,猝不及防地刺出!直指昨夜永安宫那石破天惊的遗言核心!
诸葛亮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刺,激起了清晰可见的涟漪!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仿佛两柄无形的利刃,要将刘禅从皮囊到灵魂彻底剖开、审视!昨夜那足以将人焚为灰烬的“君可自取”遗命,此刻竟被这个孩童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懵懂”地当面提及!这是警告?是提醒?还是…一种隐晦的威胁?这孩童,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刻意在敲打他诸葛亮,提醒他这至高权柄的来源与那柄悬在头顶、名为“自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刘禅怀中那柄染血的戒渊剑,此刻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散发出更加凛冽刺骨的寒意。
偏殿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以下!无形的杀机弥漫!
诸葛亮的目光在刘禅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让人窒息。最终,那锐利如刀的锋芒缓缓收敛,重新归于深沉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他微微垂下眼帘,遮挡住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低沉了几分,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磐石般的决断:“陛下言重了。先帝托付之重,重于泰山,臣夙夜忧叹,唯恐有负圣恩。陛下欲知军政,乃明君之志,臣岂敢阻挠?”
他缓缓直起身,玄端礼服上的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十二章纹在昏沉光线下流转着幽暗而尊贵的光泽,如同蛰伏的远古龙蟒苏醒。
“然,”他话锋陡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掌控全局的磅礴威势,“为陛下圣体安康计,为政务顺畅无碍计,臣以为,陛下可于每旬(十日)之朔望(初一、十五)两日,辰时圣驾亲临丞相府正堂。届时,臣当率诸臣僚,将旬日之军政要务、四方奏报、钱粮度支、刑狱决断等项,择其精要,汇集成册,于御前朗声诵读,供陛下垂询、圣裁!”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如同金印钤盖,“其余时日,陛下可安心于宫中,潜心修习先贤典籍,涵养仁德圣心。若有紧急军情或关乎国本之重大决策,臣自当星夜入宫,面奏陛下,绝无延误!”
这是谈判!更是权力的重新界定与冰冷切割!
将刘禅要求的“每日侍立听政”,压缩为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的“每旬两日”!时间定在朔望日这种带有祭祀和总结意味的时刻!地点在正式办公、众目睽睽的正堂!方式是诸葛亮主导的“汇禀诵读”,刘禅被动地“垂询圣裁”!核心的日常运作、具体的人事任免、繁杂的文书往来、大量的决策过程,依旧被牢牢地隔绝在丞相府的高墙之内,掌控在诸葛亮一人之手!这等于是在新生的皇权与膨胀到极致的相权之间,划下了一条清晰、冰冷、不容逾越的界限!既给了新君参与感与体面,又确保了相府机器运转的绝对效率和诸葛亮本人的绝对权威。而“紧急军情入宫面奏”的承诺,更像是一张遥不可及的画饼,何时紧急?何为重大?解释权完全归于诸葛亮!
刘禅抱着剑的小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李世民灵魂中的怒火与屈辱感如同岩浆般翻腾!好一个以退为进!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权相!将他主动的“监督”变成了象征性的“听汇报”!但他不能发作。此刻的他,羽翼未丰。张飞被铁枷锁在东疆,赵云血染疆场,李严身首异处,朝中荆州派唯诸葛亮马首是瞻,益州派隔岸观火……他这新君,除了一个空悬的名分和怀中这把染着忠臣热血的长剑,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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