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冰冷的刀锋,劈开成都宫阙的琉璃瓦。昨夜的血腥与梦魇凝成露珠,沉甸甸坠在殿前玉阶旁的兰草叶尖。东宫寝殿内,熏炉里安神香的青烟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浸入梁柱的药味和更深处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刘禅在一种撕裂的钝痛中醒来。
额角伤处像是被烧红的铁钎反复烙烫,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被布带包裹的皮肉,突突地跳。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的色块,继而缓慢聚焦。蟠龙藻井的金漆在晨曦里浮着一层冷光,晃得他眼晕。喉咙干得发紧,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粗粝的痛楚。他试图动一动手指,回应这具十岁躯壳的知觉,却只引来一阵牵动全身的、剧烈的抽痛。
“呃…” 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干裂的唇间溢出。
“殿下醒了!” 侍立榻边的宫婢立刻察觉,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却又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温热的湿帕小心翼翼地点拭他额角布带边缘渗出的微红,另一名宫婢捧来温热的蜜水,银匙小心地凑近他唇边。
甘霖润喉,刘禅混沌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些。昨夜碎裂的木雕、父亲绝望的嘶吼、丞相冰冷的军令、还有那无处不在、灼烧着灵魂的“刀断”幻象……碎片般冲击着他。他闭上眼,李世民那属于帝王的坚韧灵魂在十岁孩童脆弱的躯壳里咆哮——荆州!时间!李严!糜芳!每一个名字都带着倒计时的滴答声,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然而这具身体……他无声地咬紧了牙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额角那该死的伤口,提醒着他的无能为力。他像一头被囚禁在幼兽躯壳里的苍龙,爪牙未利,鳞甲未坚,只能眼睁睁看着悬崖逼近。
“父王…” 他哑声问,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
宫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更低:“大王…大王在偏殿小憩片刻。昨夜…守了殿下整宿,寅时末才被丞相大人劝去歇息片刻。丞相大人…此刻在承明殿主持朝议。”
朝议!
刘禅的心猛地一沉。诸葛亮此刻在朝堂上,面对的是什么?昨夜关羽雕像碎裂的不祥,太子的“凶谶”,还有李严…那个被诸葛亮逼到墙角、手握粮草军令的东州派新贵!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额角的疼痛更让他心惊。
几乎是同时,承明殿内,一股无形的风暴正在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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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九重丹陛之上,象征着王权的御座空悬。刘备不在,那空位便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扯着殿中所有人的心神与野心。
丞相诸葛亮立于御阶之下首位,一身素色深衣,腰束玄带,面容沉静如渊,唯有眼底深处布满血丝,泄露着彻夜未眠的疲惫与重压。他手中并未持笏,只垂手而立,目光缓缓扫过殿中肃立的文武群臣。
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昨夜东宫雕像碎裂、太子“刀断”呓语、丞相严令飞驰江陵的消息,如同无声的瘟疫,早已悄然传遍了重臣的耳中。恐慌、猜疑、幸灾乐祸、忧心忡忡……种种情绪在低垂的眼帘和紧绷的嘴角下无声涌动。
“诸公,” 诸葛亮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荆州军情如火,大王忧劳,太子伤重,此诚国家危难存亡之秋也。然,愈是艰危,愈需肃清内政,法令严明,上下同力,方能御外侮于国门之外!”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寒刃,直刺向站在文官前列、脸色略显苍白的李严。
“尚书令(代)李正方!” 诸葛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
李严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出列拱手:“严在!” 他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如同芒刺在背。昨夜诸葛亮那“夷灭三族”的严令,如同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昨夜令你以尚书令(代)之职,行文江陵糜芳、公安傅士仁及沿江诸将,申明国法军纪,加固城防,严防懈怠通敌!此令,可曾发出?何时发出?由何人送达?” 诸葛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快如连珠,不留丝毫喘息余地,每一个字都敲在李严紧绷的神经上。
李严喉结滚动,强自镇定,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回丞相!昨夜严领命后,不敢有片刻耽搁!文书由严亲笔拟定,加盖尚书令印信,申明丞相钧令:‘凡懈怠玩忽、通敌纵敌者——立斩不赦!夷灭三族!’ 文书于子时三刻交由门下快马督邮张胜,率精骑三人,携双份令书,持通关铜符,换马不换人,星夜驰往江陵!按路程推算,最迟今日酉时,必达糜芳手中!”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将时间、人物、措施说得滴水不漏,甚至点出“双份令书”以防万一,最后重重强调,“丞相明鉴,此事关乎君侯安危、荆州存续,严岂敢有半分轻忽!”
他微微抬首,目光迎向诸葛亮,带着一丝被质疑的委屈和自证清白的坦荡。然而,那掩在宽大袍袖中的手,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得发白。快马是真的,督邮张胜也是他的心腹,命令也一字不差地发了出去。但他心底深处,一丝冰冷的算计却挥之不去——糜芳,那个贪婪怯懦的国舅,收到这份等同于催命符的严令,是会被震慑得恪尽职守,还是…在巨大的恐惧和怨恨中,更快地倒向另一边?他李严,只需确保命令“送达”,至于结果…他“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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