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婴被召入陈王宫议事,一去便是两日未归。
这两日,对于驻扎在西门外营区的葛婴部士卒而言,堪称度日如年。主将不在,群龙无首,而上一次溃兵带来的关于章邯和刑徒军的恐怖消息,已经在营区内发酵成了各种光怪陆离、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
“听说那些刑徒军,打仗前都要生啖人肉,喝人血酒,所以一个个眼睛通红,力大无穷,根本不怕死!”
“何止!我听说章邯会妖法,能召唤阴兵,周文将军的几十万大军是被鬼给啃没的!”
“完了完了…这还怎么打?咱们赶紧跑吧!”
恐慌如同营地里肆意滋生的霉菌,在每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蔓延,侵蚀着本就所剩无几的士气。哨兵们不再专心警戒,而是频频回头望向营内和通往南方的小路,眼神游移。底层士卒们则三五一堆,窃窃私语,收拾行囊的动作变得更加频繁和公开,甚至有人为了争夺一点干粮或一双还算完好的草鞋而扭打起来。低级军官们呵斥着,却显得有气无力,他们的目光也同样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
陈大尽可能地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减少存在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章邯大军的可怕,那不是妖法,而是组织严密的军事机器和绝望之师的疯狂结合体。他知道逃跑的念头在每个人心中盘旋,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天下虽大,但对于他们这些失了籍、又从了“贼”的戍卒和贫民来说,何处是安身立命之所?离开大队人马,很可能死得更快。
他只能更加紧地捂住自己那点藏起来的粮食,像一只过冬的松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等待和恐慌中,更大的冲击来了。
第三日午后,天色依旧阴沉。突然,西面远处的官道上,扬起了大片大片的尘土。紧接着,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压压的、混乱不堪的线。那线条蠕动着、翻滚着,越来越近,最终化为无数狂奔的人影。
不是军队的行进,而是彻底的溃逃。
人数远比前几天那二三十个溃兵要多得多,成千上万,如同决堤的洪水,漫山遍野地涌来!他们丢盔弃甲,旗帜早已不知去向,许多人身上带伤,血迹斑斑,脸上只有麻木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拼命地朝着陈县的方向跑来。哭喊声、哀嚎声、杂乱的脚步声汇成一片沉闷而绝望的喧嚣,如同海啸般扑向陈县。
“溃兵!又是溃兵!”
“天哪!这么多人!西征军…西征军真的全完了!”
葛婴部的营区首当其冲!虽然营栅和哨塔起到了一点阻碍作用,但面对这数不清的、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只想着逃命的溃兵潮,薄弱的哨兵防线瞬间就被冲垮了!
“挡住!不准他们冲营!”有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组织人手阻拦。
但根本无济于事。恐慌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当数量如此庞大的溃兵带着绝对的失败和死亡气息席卷而来时,葛婴部士卒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随之彻底断裂。
“跑啊!秦军杀来了!”
“挡不住了!快逃命吧!”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整个葛婴部的营区也瞬间炸营!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拿上那点可怜的行李,就被溃兵的人流裹挟着,或者自己主动地加入了逃跑的行列!人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撞,互相推搡、踩踏,营栅被推倒,帐篷被踩扁,场面彻底失控!
陈大脸色煞白,死死抱住一根营柱,才勉强没被这疯狂的人流卷走。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前几天还抱怨粥稀的老兵,被人流撞倒,瞬间就淹没在无数只慌乱的脚下;看到那个曾想举报他的队率,此刻正脸色惨白地逆着人流想往回跑,却被冲得东倒西歪…
完了。军心彻底散了。
这股溃败的洪流,不仅冲垮了营区的物理防线,更彻底冲垮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和抵抗的意志。
混乱中,陈大也被迫随着人流移动,但他努力保持着冷静,眼睛四处搜寻。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葛婴!主将回来,或许还能收拢一部分人马,乱跑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极度混乱的时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陈县城门方向传来!只见葛婴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疾驰而出!他显然是在城中听到了外面的巨大骚动,强行赶回来的。
看到眼前这彻底崩溃、乱成一锅粥的营区,以及还在不断从西面涌来的溃兵潮,葛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
他猛地拔出长剑,厉声咆哮,声音甚至压过了周围的喧嚣:“站住!都不准跑!违令者斩!”
他身边的亲兵也纷纷拔刀,试图砍杀几个冲得最猛的溃兵和逃兵,想要杀一儆百,阻止这崩溃的势头。
然而,大势已去。
个人的勇武和威严,在这数万人集体性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他们的呵斥和刀剑,如同投入汹涌洪流中的几颗小石子,连浪花都没能激起多少,瞬间就被吞没了。甚至有几个亲兵因为挡在路上,反而被疯狂逃窜的人群冲下马来,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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