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落下的“咔哒”声,如同最终判决,在死寂的蘅芜苑里久久回荡。
陈默瘫在冰冷的土炕上,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只剩下胸腔剧烈起伏的本能。极致的恐惧过后,是一种虚脱般的麻木,四肢百骸都沉重得无法动弹。老宦官最后那双冰冷锐利、饱含审视与杀意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深处,每一次眨眼都会重现。
他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自己那愚蠢而鲁莽的试探,不仅没有换来任何答案,反而彻底撕破了那层脆弱的、赖以苟活的伪装。他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猎手的目光之下。
接下来会是什么?毒酒?白绫?还是某个深夜,悄无声息地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拉长,每一息都像是在刀尖上滚动。陈默竖起全身的神经,捕捉着院外的任何一丝声响——风声、虫鸣、乃至积雪从枝头坠落的细微动静,都能让他惊得一颤。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预期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蘅芜苑依旧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着,仿佛之前那剑拔弩张的一刻,只是陈默高烧下的又一个噩梦。
但这种寂静,与往日那种被遗忘的、麻木的死寂截然不同。这是一种绷紧的、充满张力的寂静,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丝在无声中嗡鸣,随时可能射出致命一击。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迫着陈默的每一次呼吸。
他不敢再有丝毫异动,甚至连咳嗽都拼命压抑着,生怕那一点声响会成为引爆火药桶的火星。他就这样僵硬地躺着,睁大眼睛望着灰败的屋顶,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终结。
送饭的时辰,在煎熬中如期而至。
院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此刻听在陈默耳中,不啻于地狱的丧钟。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碎胸骨,目光死死盯住房门。
门被推开。老宦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穿着那身灰褐旧袍,手里端着熟悉的粥碗和水盏。
陈默的呼吸屏住了。
然而,预想中的刀兵相向或是毒药并未出现。老宦官的表情……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刻意伪装的平静,也不是昨日那般锐利冰冷的审视,而是一种彻底的、近乎虚无的空洞。那双眼睛重新变回了蒙尘的玻璃珠,浑浊,无光,倒映不出任何情绪。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恢复了往日那种历经岁月打磨后的麻木和漠然。
他迈着与往常毫无二致的、略显拖沓却异常平稳的步子走进来,将粥碗和水盏放在炕沿。然后转身,拿起昨日留下的空碗,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或犹豫。
他甚至没有看陈默一眼。
没有审视,没有警告,没有探究。仿佛陈默根本不存在,或者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仿佛昨日那惊心动魄的对峙、那几乎要凝出实质的杀意,都从未发生过。
这种极致的“正常”,比任何恐吓和威胁都更让陈默感到毛骨悚然!
这绝不是一个被触及逆鳞、心怀警惕之人该有的反应。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城府和自控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可怕!他将所有的情绪和意图都完美地收敛了起来,重新缩回了那坚不可摧的麻木外壳之下,让你无从揣测,无从应对。
这才是最致命的。你明知他是一把上了膛的弩,却不知道他何时会击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瞄准了哪里。
老宦官拿着空碗,像完成了一件每日重复千百遍的枯燥工作,转身向门口走去。他的步伐节奏,衣袍摆动的幅度,甚至身上那股淡淡的尘土与草药混合的气味,都与往日别无二致。
直到房门再次轻轻合拢,那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陈默才猛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刚从水下挣扎出来。
他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炕沿那碗依旧寡淡、却似乎比昨日更显冰冷的粥上。
没有下毒。他确认了这一点。至少,表面上看没有。
但这碗粥,他吃得味同嚼蜡,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冰碴,胃里沉甸甸的,充满了不安。
接下来的日子,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平静”。
老宦官每日准时出现,送饭,取碗,清扫,一言不发,目光空洞,动作机械,完美地复刻着陈默刚来到蘅芜苑时的一切。那日短暂的“嗯”声,那日因扫雪而流露的怅然,那日因楚音而爆发的锐利,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
他变回了一具真正的、没有灵魂的傀儡。不,甚至比傀儡更可怕,因为陈默深知,在这麻木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和致命的杀机。
陈默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破绽,哪怕是一个眼神的闪烁,一个动作的微顿,但他失败了。老宦官的表演(如果这是表演的话)堪称天衣无缝,完美无缺。这种极致的控制力,让陈默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就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琥珀里,能看到外界,却无法动弹,无法发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伪装成琥珀一部分的毒蝎,何时会伸出它的螫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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