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同狡猾的毒蛇,不断地从窗户的破洞、门板的缝隙中钻进来,发出极其轻微的“呜呜”声,盘旋在室内,带走本就稀薄的热量。每一次呼吸,都能带出一小团白汽。
这里就是冷宫?
这就是大秦公子所谓的“住所”?
简直比第一次重生那个黔首庶民所能想象的最差的处境,还要凄冷破败!至少那个时候,他脚下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头顶是开阔的天空,而不是这令人窒息的、绝望的囚笼!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并非完全来自肉体,更深地源自灵魂深处,狠狠地攫住了陈默的心。
就在他被这极致的破败、寒冷和虚弱打击得心神摇曳之际——
“吱呀——”
一声极其突兀的、干涩刺耳的摩擦声,猛地打破了这死寂!
是那扇看上去同样破旧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木质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瘦削、佝偻、几乎融于周遭昏暗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逆着门外稍微亮堂一点的天光,投下一条细长而扭曲的影子,正好落在陈默躺着的土炕前。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和晕眩,竭力朝着门口望去。
那是一个老宦官。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多处补丁的深褐色宦官常服,头戴同样陈旧的无帻小冠。身形干瘦得像一根秋风中的芦苇,微微佝偻着背,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深深皱纹,皮肤是那种久不见日光的、不健康的苍黄色。
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
浑浊,空洞,仿佛两口枯竭了多年的老井,看不到丝毫波澜和情绪。然而,在那一片死寂的浑浊深处,却又似乎潜藏着一点极其幽微、难以捉摸的冷光,如同冬夜荒原上遥远的、飘忽的鬼火,在你试图看清时,又悄然隐没。
老宦官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边缘还有个小缺口的黑陶碗,碗里盛着大半碗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几粒米的“粥水”,冒着极其微弱的热气。他脚步极轻,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如同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土炕边。
他低下头,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毫无感情地扫过陈默苍白而滚烫的脸,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片粗糙的砂纸在摩擦,语调平直得没有一丝起伏:
“公子,该进饮了。”
公子…
这个称呼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了陈默一下。如此尊贵的称谓,与此刻身处的环境、与眼前这碗猪食不如的东西、与老宦官那毫无敬意的态度,形成了无比尖锐的讽刺。
那黑陶碗被递到了他的唇边。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味、焦糊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馊气的味道,直冲他的鼻腔。
“……”陈默的胃部一阵剧烈翻搅,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他本能地想要偏头躲开。
然而,老宦官那看似干瘦的手却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冰冷的力道,稳稳地固定着陶碗,恰好抵在他的下唇上。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毫无波澜地看着他,既无催促,也无威胁,但那种死寂的、机械般的坚持,反而更令人心底发毛。
【生存建议:摄入能量与水分是维持当前身体机能的基础。虽然此‘饮’品质低下,且可能存在未知微生物污染,但拒绝摄入的死亡风险在当前环境下高于接受。请用户自行抉择。】
系统的提示冷冰冰地响起,一如既往地提供了毫无帮助的“客观分析”。
陈默闭上眼,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近乎绝望的悲凉和荒谬。
从被秦弩射杀,到被荔枝噎死,现在,他难道要因为拒绝一碗馊粥而被一个老太监强行灌死吗?
这轮回,真是他妈的一次比一次“精彩”!
他最终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忍着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唇。
那浑浊微温、带着怪味的粥水,一点点被灌入他的口中。味道难以言喻,剌嗓子,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吞咽了下去。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这个冰冷绝望的现实。
老宦官一言不发,机械地执行着喂食的动作,直到碗底见空。然后,他收回陶碗,用一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脏布,随意地擦了擦陈默的嘴角。动作谈不上粗暴,但也绝无一丝温柔,如同在擦拭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做完这一切,他端着空碗,再次悄无声息地退后,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幽灵,融入了门外的昏暗之中。
“吱呀——”
“砰。”
房门被重新带上,将那一点微弱的天光也彻底隔绝在外。
昏暗破败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陈默一个人。
不,甚至不能算“一个人”。
还有那无孔不入的寒冷,那挥之不去的霉味,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疼痛,那碗馊粥在胃里翻腾带来的不适,以及那老宦官枯井般眼神带来的、无声的、巨大的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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