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脸上沾着点点污垢,双手浸泡在刺骨的河水里,冻得通红肿胀,却依旧用力搓洗着那件沾满黑褐色血迹的铠甲。粗糙的麻布搓衣板把她掌心磨出了细密的血泡,血水混着河水往下淌,她却仿佛毫无知觉,只是机械而坚韧地重复着动作。
当金国士兵拿着画像找到她,粗声粗气地宣告她的身份时,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只是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平静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清澈得像一泓无杂质的秋水,透着一股与周遭污秽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皇家贵气,仿佛被苦难淬炼得愈发坚韧,如同蒙尘的珍珠,即便深埋污泥,也难掩其本真的光华。连旁边凶神恶煞的士兵,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不敢对她太过粗鲁。
士兵们将她带回皇宫,安置在一间简陋的偏殿。宫人端来冒着热气的热水,又拿来一身半旧的湖蓝色绸缎衣裙。她拒绝了宫人的伺候,独自动手梳洗,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每一个抬手、梳理的动作都透着皇家女子的端庄仪态,仿佛眼前的变故只是寻常晨起梳妆。当她素面朝天、发髻整齐地站在殿中时,连守在门口的卫兵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是因惊艳,而是那份历经磨难后依旧挺拔的身姿,像极了寒风中傲然挺立的寒梅,纵然枝桠覆雪,风骨丝毫不折。
“带上来!”金銮殿内,完颜吴乞买的声音从大殿深处传来,带着难掩的疲惫与烦躁,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柔福帝姬在宫人的引领下缓步走入金銮殿,面对高高在上的完颜吴乞买,她没有像旁人那样跪地行礼,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金兀术见状立刻勃然大怒,一拍案几站起身:“放肆!见了我大金皇帝竟敢不跪!难道你还当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大宋公主不成?”
她抬眸看向金兀术,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历经风雨却从未弯折的青松,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他怒容满面的脸:“我乃大宋徽宗之女、钦宗之妹,柔福帝姬赵多富。我大宋虽暂遭磨难,但皇家尊严不可辱,我屈膝只跪天地祖宗,岂容异族蛮夷随意折辱?”话音落地,殿内瞬间死寂,主战派将领们个个怒目圆睁,手按刀柄,指节攥得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她砍成肉泥。
“够了!”完颜吴乞买猛地一拍檀香木龙椅扶手,力道之大让扶手边缘的雕花震颤不已,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休要在此逞口舌之利!你可知赵桓要用我大金数万精兵,换你一个人回去?”
柔福帝姬轻轻点头,长长的睫毛垂落又抬起,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来时路上听士兵闲谈,略知一二。”
“那你倒说说,我大金该换还是不该换?”完颜吴乞买身体前倾,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从那片平静的秋水里,挖出赵桓藏在背后的阴谋诡计。
她沉默片刻,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争吵不休的大臣们,最后落回完颜吴乞买身上,缓缓开口:“换与不换,决策权在陛下手中,非我一个阶下囚所能置喙。但若论利弊:换,则大金虽失颜面,却能换回数万将士性命,让无数家庭得以团聚;不换,则大金虽保一时尊严,却要寒了万千族人之心,恐生内乱。只是……”她顿了顿,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若换,我回大宋后便会劝陛下善待归兵,给予他们生路;若不换,我便回到浣衣院继续搓洗铠甲,了此残生。只是陛下日后面对那些失去子弟的部落民众质问时,又该如何作答?”
这番话不偏不倚,却像一把精准的尖刀,再次狠狠戳中完颜吴乞买的痛处。主和派贵族们如获至宝,立刻纷纷上前:“陛下!公主所言极是!万万不能寒了族人的心啊!为了大金稳定,这交换值得!”
金兀术气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柔福帝姬怒斥:“陛下!此女巧言令色,分明是赵桓派来的细作!故意蛊惑人心!我们岂能被她的花言巧语蒙骗!放弃数万精兵,日后我大金如何在草原立足!”
殿内再次陷入混乱争吵,主战派与主和派大臣唾沫星子飞溅,互相瞪视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的架势。柔福帝姬却仿佛置身事外,静静站在那里,目光透过敞开的殿门,落在外面飘落的雪花上,不知在思索着故国的山河,还是眼前的命运。完颜吴乞买看着她淡然的模样,又看看眼前争吵不休的大臣们,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这个女人,果然和赵桓一样,是个能让人头疼欲裂的“麻烦”,偏偏这个麻烦,还攥着大金数万将士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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